按计划将由周茂携带部分心腹护卫赶往其他驻军地召兵勤王,世子与琅朱公主则同乘车辇返驾回城,全体仪仗随行装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先降低宫门防卫,再行最後的绝地反击。
这个听上去大义凛然热血沸腾的主意,实则乃是个主动送上门断自己後路的愚蠢法子。在场有戎烈的细作也曾疑惑过,不过很快便恢复冷静,因为这的确像是那位没头脑的世子戎祎会想出来的法子。
简单整备一番,一路颠簸帷帐半落半阖的墨车重新滚动,车辙于山路中留下两道厚重的痕迹,不似来时神采奕奕,擡眼望便是连仪仗中的幡旗都战战兢兢。
天已蒙亮,若非大婚,从东郊至都城这一路上可瞧见菜贩子们赶集的场面,然今日卯时之前不开城门,晌午之前不开东门,全程便一如去时那般寂寥。
随着“空”一声,巍峨的城门被打开,门後的铁索发出“叮铃哐当”的碰撞声,老旧木板与木桩之间的磨拈声格外尖锐,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视觉上原先繁华热闹的都城长街上空无一人,只剩格外宁静的氛围呼啸往来,凌迟着神经。
一旦踏入这座城,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城门成为人心的临界点。
是故领头之人早在回城出发时就被换成池渊,整个仪仗队伍前有巡防军的人带头,後有巡防军的人压阵,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队伍中逃脱。
这些是清窈一早就答应好戎烈的。
当然,她只负责这麽多,戎烈也只敢让她负责这麽多。
“轰”一声,听见城门彻底阖闭,入城之人身子一抖,愣是没一个人敢回头去看。
东城门离宫门尚且有一段距离,每一步都像踏在黄泉路上,胆战心惊,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三公子的人马会从哪一段路口哪一个角落突然杀出来。
直到看见一如往常的宫门……
莫不是周家那位小公子胡说八道?又或是叛乱已被王君平定?
就在衆人心生疑窦之际,宫门大开,一列列穿戴盔甲的士兵整齐有序地鱼贯而出,霎时间便将他们面前的道路封锁。
到底是来了!
再想回头,身後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弓箭与盾牌,每个可以逃跑的关隘都有层层叠叠的重兵把守,玄色的盔甲们周身冒着冰凉的寒气。
给人以希冀又重重将其捶灭,好一招杀人诛心,有承载不了此番心理压力的,竟当场就弃了刀剑幡旗投降了。
不多时,身着缁衣的戎烈从宫门走出,身姿高挑魁伟的戎烈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同样是玄金色的锦服,穿在他身上确实更显王者之气,亦有得胜者的斐然风采。
“王兄,该下车了”,得胜者说。
历史像是轮回,总要有人下车,也总会有人上车。恭敬的话语里是全然的不容拒绝,更不乏内涵嘲讽之意。
对面的墨车上,帷帘半遮半掩,瞧不清里头坐着的人的神情,只能瞧见新婚夫妇通体华服,二人不动如山。
见半晌不曾有动静,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戎烈察觉到一些不妙,顿时快步上前,谨慎之馀擡手一挥猛地将帷帘连同整个帷帐都被瞬间掀开。
这时原本坐于车驾内一动不动的“世子”突然持剑冲出,擡手就向谋反夺嫡的三公子杀去。他行动果决,招式凌厉,主打一个攻其不备,令对方措手不及。
可惜二人身手实力太过悬殊,尤其自以为戎烈毫无防备,实际他每一步都踏在了对方的意料之内,这场刺杀的结局就注定将毫无意外。
几招之後,男人被一刀抹了脖子,了无生息的□□匍匐在地面,久久不肯闭上的双目空洞无神。不知死前最後一幕看见的会是什麽样的画面……
这时衆人乃至戎烈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去请援军的周茂。
换句话说,本该死的世子戎祎不见了。
看清华服下男人的面孔後,不出意外,戎烈大怒。弥漫的杀意几乎就要从瞳孔中迸发出来,大步跨上墨车,他狠狠注视着墨车内依旧稳坐不动的琅朱公主。
这个总是真的吧!
素日里顾盼神飞的凤眸中此刻皆是惊恐,清窈眼眶中噙着泪水,见周身都是低气压的戎烈向自己靠近而来,一滴滴温热的泪水滚落,挂在脸颊,晶莹剔透宛如宝石。
最该抓住,必须抓住的人不见了!
此刻眼前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戎烈或许会毫不吝啬地当场捏碎对方的头盖骨。可此人却偏偏是大周的公主!
遏制住暴怒下的冲动,因灌入内力而青筋绷直的手最终只是将对方脸上的泪水轻轻抹掉了。
不愧为驰骋沙场的帅将威压,当真一如泰山压顶。唯有清窈知道这厮轻描淡写的一抹下,自己是如何的九死一生!
随後清醒一些的戎烈也终于发现了琅朱公主身上的异样,动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就这样,一场宫变好似还没开始,就因戎祎突然失踪这样的“意外”变化,不得已匆匆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