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利弊,戎烈很快就走了。
虚与委蛇于清窈而言早已成为家常便饭……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方才还甜得渗水的双眸,转眼就变得阴鸷深邃。
宫里的日子过得比天音寺後山中还要清闲,大约是受人管束的范围更小了些。
到底有些身份上的尴尬,不能出门,清窈亦不想出门凭空招惹是非。
每日焚香点茶,插花赏鱼,碰上下雨便躲在殿里自行对弈,细数日子。
这日一向无人到访的弋凫宫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对方是位条纹相间且毛发杂乱无章的主,双眼漆黑滚圆且炯炯有神,眼角有些泥垢般伤痕,看上去十分落魄。
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清窈很茫然,对方更是一脸的慌乱无措。
就在二者大眼瞪小眼之际,殿门外的宫人亦跟着手足无措地闯到清窈跟前来。
这位不速之客也是个聪慧识相的,知道该往何处躲,转眼就钻到茶案底下去了。
慌张的宫人们只得无奈解释:“殿下恕罪,洗黛宫那边正在处理宫中野猫,这畜牲大抵是从那边逃来的,突然闯了宫门,奴等合力也未能将它抓住,叨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洗黛宫就是个杂役的地方,什麽抓鼠丶浣洗丶通渠都由他们协助各宫负责,人员复杂,良莠不齐。
整座弋凫宫宫殿,外有侍卫,内有宫女丶内侍,一干人等皆是戎烈的眼线,忽然跑来一个不相干的“过客”,倒是徒生出一种亲昵感来。
捏住後脖,清窈将这位落难的“客人”从茶案底下拎出来。对方又小又瘦,在自己手上也不挣扎,倒是不用怎麽费力。
这时门外又传来通报,说洗黛宫的内侍来了,要将小家夥带走。
好似听得懂人话,污脏的小爪子牢牢扣着一寸一金的云丝做的缎袍一点不肯松开,瘦骨嶙峋的身子颤颤巍巍,抖动如筛。
宫女正想将它从清窈胳膊上接过,华美的缎袍忽而起身,捧着这只半大的小家夥,难得地走出了殿门。
宫门外确有一位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小内侍在候着,对方佝偻着脊背,脸朝地面偎着,只能瞧见一张长相平凡的侧脸,看上去也正因为野猫的走逃脱而诚惶诚恐。
“问殿下安。”
不过拿馀光一瞧,小内侍便很有眼见地跪下。
一旁守候的侍卫们见琅朱公主出来虽然都有些紧张,不过也跟着跪了一地。
清窈漫不经心地拂拂手:“都起来吧~”
“谢殿下。”,衆人应声而起。
门外负责看守的侍卫依旧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生怕这位琅朱公主多跨出一步去。
不以为意,清窈上手摸了摸自己怀里可怜的小家夥,驻足原地,对着那小内侍道:“小东西想来是把我这儿当目的地了,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留下来。”
对方明显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忙道:“既得殿下爱护,自是它的福分,往後必然是风调雨顺的。”
会心一笑。
“说得不错,赏。”
说罢,清窈转身回殿,心情格外不错。
“诺。”
“多谢殿下。”,身後传来宫女的应和,和小内侍的叩谢。
殿内,她前脚刚拿起一片莲叶逗着猫,後脚宫女苕华不一会儿就走了进来。
瞧见清窈欢笑的模样,随即跟着笑道:“早知公主殿下喜猫,便该让定安王命人送只更好的过来。”
定安王是峣姜三公子刚给自己定下的封号,由程铎提出,齐淮附和,戎烈准批。
苕华则是定安王专门给她安排的贴身宫女,自然也是其绝对的心腹。
馀光轻扫对方,清窈敛了敛笑容:“没什麽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替自己积一些福德罢了。”
确实没什麽喜欢不喜欢,什麽猫啊狗啊的于她都无甚干系,凡是交集,皆不过是联络信息的手段罢了,但总不好实话实说。
譬如她高兴只是因为方才那个小内侍送来的最新消息:戎祎已经顺利抵达博陵,崔氏也如约接纳了他。
既已得到江山水云琴的庇护,咱们世子殿下带领北边兵马清君侧的日子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二人对话正常,旁人自是听不出什麽,宫女苕华亦是。不过作为一名有实力的心腹,她深知宫中传递消息手段非常,生怕这畜牲身上藏着什麽猫腻。
于是一边夸赞清窈人美心善的同时,一边笑容温柔道:“小家夥连莲叶都啃,想来是饿了,不若让奴抱去喂些吃食,洗一洗,也方便殿下抱着玩。”
打量她一眼,清窈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二话没说便扔掉了手上的莲叶,兀自走向鱼台的方向。
“洗干净一些,记得洗完再上些膏药。”
说着,又骤然一个回眸望向对方,满目绯媚,声音娇俏:“华儿,可不能将它洗死了~”
这瞬间,一向深谙王宫美人脸色丶见多识广的苕华愣住了,莫名因此打了个冷颤,便是连回话都忘记了,回过神时唯有匆忙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