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的沈若头依旧晕乎乎的不舒服,被褚州瑾抱回床上躺着,他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那双滑腻的脚,意外的温热。
确是秋歌说过的阳盛体质。
沈若撑着眼皮,脚心乍然被一双冰冷的手包裹住,他被冰的打了个哆嗦,清醒了几分。
他蹬了蹬脚,试图躲开,“凉……”
褚州瑾颇有些留恋的磨挲了两下,很快便放开了手,给他掖好被子,轻声嘱咐,“醒了让秀儿伺候着再泡一次汤浴。”
沈若困得迷迷瞪瞪,没听清他说了什麽,却还是下意识乖乖的应了声。
褚州瑾站在床边,看着他入睡,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上桌边的木轮椅出了屋子。
同门外的秀儿又嘱咐了一遍,褚州瑾才安心的出了他的院子。
书房。
褚州瑾端坐于案牍之後,目光如炬,身姿宽厚挺拔,端正却不失松弛,狭长的凤眸漫不经心的审视着手中的奏折,从容,威严一举一动,皆是天潢贵胄之资。
桌案下的周鼎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恐扰了王爷的思绪。
看到主子放下手中笔墨,他忙道:“主子,贵妃娘娘身边的夏嬷嬷又来了……”
褚州瑾眼中毫无波澜,望向窗外,日光正盛,却注定暖不了寒冬的深渊。
贵妃育有二子,他是贵妃的长子,更是皇长子,是普天下最尊贵的天潢贵胄,他的能力从不愧于他的身份。
父皇重视他,自小便常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坐过万人之上的龙椅,用御笔批过奏折,文武更是从未落于人下,凡天下之尊贵之出彩,谁能与他比肩,那时母妃善良慈爱,对他多是宠溺,且家族势力鼎盛,对他多是帮持和助力,宫中皇子皆恨不能以己相代……
可有所图谋的情意注定脆弱,短短几天,他被困在了方寸之间,他的一切便化为了虚影…
可笑,在他残废的次年,贵妃便再度産子,他也被迁出宫墙,所有本属于他的一切便理所应当的交付于刚出生的胞弟。
而後,就连圣上明面的偏宠——将王府建造于此地,也实则是对他母妃的补偿,更甚至来自于那个他从未谋面的皇弟——皇太子。
留有亲情的褚州瑾,早就死于圣旨念完的那一刻。
——朕之皇长子,昔日元良,才智过人,文武双全,屡建奇功,朝野共仰。天妒英才,不幸身遭残疾,朕心深感痛惜。往昔王爷恪勤宫禁,朕深嘉许。今虑及体有不豫,不宜劳累,特旨免去朝参之责,宜在家中静养,非召可不入宫
……呵……好一个非召可不入宫……
他被隔挡在那高墙之外,像只被折断了半边翅膀,再也飞不过去的海东青……
而今,旧伤已愈的海东青,在低矮的旷野中,也有了永远可以停留的枝杈,脆弱纤细的枝头上还挂满了喜人的果子——酸甜可口,只供他采摘果腹。
想起沈若,褚州瑾不自觉弯起嘴角,周鼎看到这一幕,像是见了鬼,身子一颤,主子居然在笑!
平日里,贵妃娘娘命嬷嬷送东西到王府,不说见人,生气撵人都算好的了!
现如今居然在笑!主子不会对贵妃娘娘派来的嬷嬷动杀心了吧?!
“主……主子……”周鼎抖着嗓子,唤了声。
褚州瑾回神,沉下面容,吩咐道,“不见,轰出去。”
“是!”周鼎松了口气,赶忙退出去。
戌时,天色已黑。
处理完暗报的褚州瑾思索片刻,还是顶着瑟瑟寒风,一路不歇的进了沈若的院子。
秋歌也在他屋子里,同他绘声绘色的说着志怪话本,给他解闷。
听着秋歌声情并茂的描述,沈若不时眉头紧蹙,显然是被不甚灵光的脑瓜子拖累了,不时双手紧抓锦被,半遮住双眼,一脸怕意,被当中的鬼怪吓得抖了又抖。
往日常能见到的一幕,不知为何今日落在褚州瑾眼中如此刺眼,像是心被紧紧抓住,喘不过气。
沈若一打眼便看到了他,松开正被他蹂躏的锦被,迫不及待的朝着离得远远的褚州瑾伸出胳膊,“阿兄,快来,秋歌同我说的好吓人!”
心情敞亮了,褚州瑾从木轮椅上下来,几步便走到沈若床边坐下,“抱着我就不怕了。”
“嗯嗯,我抱着阿兄。”
沈若环住褚州瑾的腰,又觉得姿势不甚舒适,拱了又拱,才把上半身连带着锦被全塞进他的怀里。
秋歌见二人亲近的模样,十分意外,但也不做他想,继续有声有色的讲了起来。
沈若听到害怕之处,便一个劲的往褚州瑾怀里拱,偏又不让他帮着捂住耳朵,听了怕,怕了也听的,给褚州瑾勾起一身火气。
等秋歌讲完後,沈若已经困得歪在褚州瑾胸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