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入秋,太阳却早早地下了西山,墨色很快染透了天边的云霞,不出一柱香的时间,鸾鹤池边便飘起了银丝小雨,将整座绵城困在一条似真似幻的梦泽里。
西山脚下,茂密的艾草丛中,温明光撑着油纸伞,背着岑景之从爬满青苔的石板路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他的腿就发软,很想停下来休息。
可他不愿意。从山上到山下,那麽远的路他都走过来了,现在一旦放手,背上的人酒醒了,他就前功尽弃了。
温明光继续背着岑景之朝前走,不断地暗示自己要坚持,期盼着待会儿回了酒店,可以洗个热水澡。
然而,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因为下雨,路比上山前更滑了,温明光没站稳,滑了一跤,背上的人仰着脖子掉了下来。他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扶起岑景之,还好还好,草足够密,足够深,没有撞到头。
可谁知道,下一刻,他的手却被岑景之握住了,拉近了身,捧着他的脸吻了个晕头转向。
潮湿的雨雾,冰凉的会呼吸的嘴唇贴上来时,温明光瞬间魂飞天外,失了神。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暗恋了多年,魂牵梦萦了千百遍的岑景之摸着他的头发,将他推倒在软如棉絮的艾草丛里。细雨如珠,顺着雨伞滑落在他俊秀的眉宇间,灼热的吻如雨点般从天而降,一如那黑色的夜,紧紧地压覆在他的身上……
——
八个月後,顾安生物医疗器械研究所。
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後畏畏缩缩跟着一个穿睡衣的男生,两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
“名字?”研究所的女接待员扫了一眼男生凸起的肚子,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床。
“温……温明光。”男生低声说完,谨慎地坐在沙发床上,缓缓躺了上去。
“怎麽脸色这麽差?你男朋友呢?”接待员拿着毛巾走过来,擦了擦他身上的汗珠儿,随即拿起外检仪器开始检测他的身体状况。
“男朋友?”带他来研究所的女人冷哼了一声,说,“我儿子没有男朋友,女朋友倒是有一个。”
接待员蹙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道:“不是……你有女朋友啊。既然这样,为什麽不早点来拿掉,现在才来,危险系数太高了。”
“他想生,就让他生吧。”女人背过身,站在窗台边点了一根烟。
“啊?他要生下来啊?”接待员都懵了,研究所从来只管拿,管生还是头一回。
温明光不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别哭了,你这一胎是双生子,哭不得的,要保持开心,开心知道吗?”接待员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说。
几天後,研究所所长亲自上阵做剖腹産,胎儿一死一活。
“给孩子取什麽名字啊?”接待员敲着键盘,按老规矩给每一个新生儿办出生证明。
“岑毓笛。”温明光怀里抱着一个女婴,面无血色,目光冰冷,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钟灵毓秀的毓,羌笛何须怨杨柳的笛。”
接待员看了他一眼,嘱咐道:“你属于易孕体质,但你的身体特殊,已经做过一次缝合手术,不适合二次怀孕,为你的生命和健康着想,我们院长建议你不要冲动,做好保护措施再行房事。”
温明光听进去了,又似乎听进去了也无济于事。
那个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