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舒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他以为他会感到愤怒,但是没有,他只觉得冷,这种冷从心脏漫开,好像扎了一根冰锥。
“食品安全问题是很严重的事情,明天我们会出台方案补偿大家。公司让我不要自己回应,但她是我的妈妈,如果我躲在公司后面什么也不说,那真的太没担当了。真的很对不起。”
林惊昼说完就弯下了腰,他朝着所有人鞠躬,身体折成一个直角,头低下去,久久不动。
张裕舒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恨不得冲上台,揪住林惊昼的领子,狠狠给他一拳。
现场变得很安静,林惊昼直起身,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抱歉,他继续说:“这样结尾好像很不开心,那再多唱一首歌吧,送给大家,祝大家健康幸福。”
张裕舒瞪着他,他几乎要喊出声,为什么不继续说了?为什么不说陈碧莹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为什么不说你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妈妈?为什么不说陈碧莹已经改嫁?为什么不告诉所有人,在粉丝镜头里展示母爱的那个人,早就有了另一个孩子要去疼爱?
到底凭什么?到底为什么?你他妈要在这里替她道歉!
可是林惊昼不看他,他抱着吉他,给所有人唱歌。他坐在高脚凳上,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摇晃,看起来是如此幸福快乐。
张裕舒都不知道演唱会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只有保洁阿姨在收拾垃圾。
张裕舒迷茫地站起来,他看着空空荡荡的体育场,刚刚的繁华仿佛一场梦。
他的手机震起来,张裕舒拿起来看,是林惊昼打来的电话。他拿着手机愣了好久,然后果断按下了挂断按钮。
张裕舒回到酒店,订了一张明天一早飞回上海的机票。付完钱之后,他下意识点开微博,各种消息疯狂地涌进来。
#林惊昼演唱会#
#林惊昼演唱会公开道歉#
#林惊昼母亲拒不承担受害者医药费#
#林惊昼公司回应#
张裕舒眼前一片模糊,字体扭动着,像荧光色的蛇。
他干脆把手机关机,丢到一边。
互联网上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第二天张裕舒落地上海,回家之后直接倒头就睡,期间林惊昼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他都没接到。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张裕舒带着一身起床气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林惊昼。
林惊昼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干嘛不接电话啊?”
张裕舒还有点懵,站在那里没说话。
林惊昼自顾自地走进来,问他:“我马上就要走,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张裕舒清醒过来,他把门用力地关上,问他:“你昨天干嘛要道歉?”
林惊昼“哦”了一声,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道个歉而已,只是一种公关手段啦,你别在意。”
张裕舒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他走过去,双手按住林惊昼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明去过你妈妈店里了,你却跟我说你没去。林惊昼,你怎么这么贱?你看到店里那个小孩了吧?你知道那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吧?你看到陈碧莹那么疼爱他,你居然还能替她道歉?”
“你扮演圣父扮上瘾了是吧!你以为你这样做,陈碧莹会感谢你吗?她只会笑话你!笑你可怜可悲!难道你还妄想她会回头来爱你,来做你的好妈妈吗?你他妈三十多岁了你怎么还不清醒?!”
张裕舒讲到最后几乎在吼,林惊昼懵在那里,隔了两秒,他抬起手推张裕舒,他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推他,同时脸偏向一侧,看起来非常抗拒。
两人僵持着,林惊昼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张裕舒转过脸去看,来电显示是“爸爸”。
张裕舒眉头紧锁,他一把夺过林惊昼的手机,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林惊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忠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儿子,我见过你妈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张裕舒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看向林惊昼,面色铁青。
林惊昼维持着冷静,说:“知道了,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张裕舒挂了电话,他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把手机掼在地上,崩溃地喊起来:“你宁可求助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也不愿意告诉我!”
张裕舒眼睛红透了,他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我到底算什么?”
林惊昼紧锁着眉头,他被张裕舒抓得很痛,他吃力地说:“我能处理好这件事的,所以没跟你说。”
张裕舒狠狠地推他,林惊昼重心不稳,脚步凌乱地往后退,直到肩膀撞到墙壁,传来一阵疼痛。
“林惊昼。”张裕舒放开了手,他的表情特别特别绝望,他像是一个跋涉许久,却发现一直看到的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的旅人。
“你根本不需要我。”张裕舒说。
林惊昼看着他,说:“小舒,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不是……”
张裕舒直接打断了他:“我们分手吧。”
林惊昼的脸一下子白了,他隔了一会儿才给出反应:“你说什么?”
张裕舒慢慢站直了,他收敛起所有的表情,清晰地再次重复道:“我说,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