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急。”
他走过去坐在钢琴前,掀开琴盖,手臂一擡一落,音符便行云流水地滑出来。
客厅的灯没打开,仅依着过道映过去微茫的光,影影绰绰看不明晰,我却能想象到他的脊背挺直如峰,那双骨骼分明又漂亮的手在琴键上徘徊跳跃。
前奏有些熟悉,但在脑海里搜寻许久未果,我不自觉走进了些,站在他侧身後屏息聆听。
曲子柔和的仿若月光,透过落地窗望出去,这片区域虽然正处城中心,但周围几乎都是别墅和矮层洋楼,能露出大片完整的天空。
夜幕辽远,有星星闪烁,也有飞机航行灯一眨而过,唯独没有月亮。
我对钢琴曲的了解实在是贫瘠。
过去总是听江沨常在节日里弹的一些喜庆欢快曲子,後来跟着夏炎在乡下教书那段日子,镇上小学也有像他一样来支教的音乐老师,我们偶尔会跟着学一些基础指法,在旧琴键上叮叮咣咣地按。夏炎总是笑我没有艺术细胞。
“陆周瑜还说我是个艺术家。”有一次我正在想其他事,不小心脱口而出。
夏炎手下杂乱无章的音符突然停滞。
我回过神,“对不起,我……”
“咣”一声,他五指全部按在高音区,又游移到中部,大费周章地弹了一首小星星。
“好听吗?”
我点点头,有些问题在嘴边滚了滚又吞下去。
就像现在一样。
江沨停下似是休息,双手还搁在琴键上,仰起头望出去。
这是什麽曲子?我想走近问他,最好还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同望向窗外。最终,问题咽下去,我怔楞地对着他的背影挪动脚步,把淡淡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片刻後,音节又重新泻出来。
Nowwearetall,andChristmastreesaresmall,
现在我们长高了,圣诞树却变矮了,
andyoudon'taskthetimeofday。
你不再提及过去的那段时光,
ButyouandI,ourlovewillneverdie,
但你我之间的爱情却从未消逝,
butguesswe'llcryefirstofMay。
我想到了五月初,我们还是会哭泣。
……
直到我发现能跟着旋律唱出词来,才恍然他在弹《FirstOfMay》的钢琴版。
怎麽会是这首曲子?
这首原曲带着颗粒分明的质感,被琴弦揉擦後呈出一种类似哑光的温润,像是海岸边被浪花不断冲涤的石头。
难怪一开始听不出来。
一曲结束,他侧过半张脸问,“好听吗?”
声音仿佛也经过琴弦这种神奇介质传出来,柔和又浑厚。
“好听,”我点点头,又走近两步轻声问:“你怎麽会弹这首?”
“听出来了?”
“一开始没有,”我实话实说,“我不太懂这些,但是很好听的,谢谢你。”
“谢什麽。”
“没什麽,我很喜欢这首歌,所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