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父皇炸毁堤坝,投放瘟疫,南宁的命数不会在此代终结。他身边的谷心,现在成了守城将领之一,沉声道:“殿下,您一声令下,我等必定与南宁共生死!”禹若指着那火药道:“投降,你们可以不用死。”堆放在城中的火药,有人避之如虎,有人慨然无畏。“吾等愿与南宁共生死!死守国门!”“死守国门!”一块石头从两侧的百姓居所砸了出来。“我们不想死!”“在哪里活不是活?我们死了没关系,孩子才多大?”“孩子也要被炸死吗。”零星的、抱怨愤恨的声音从居民区传来,才刚开始沸腾的报国之情,被泼了一整盆凉水。“大周陛下派来的使臣说了,我们可以不用死的……”啜泣声响起,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有个老汉从街巷里走出来,老远就跪了下去,“殿下。”禹若快步过去,“快起。”老汉没起,抓着他的手道:“我们也不是,也不是孬种,就是那些娃娃实在不该就这样没了,能不能,跟陛下商量商量,把孩子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样,知道娃娃们在后面,我们这些草民,杀起大周士兵来,肯定会拼死拼命。”“……”禹若眼眶红了一瞬。他如何扶,这老人家都不肯起来,头磕在地上,浑浊的老泪沾了尘泥。“求您了!”禹若只能直起腰,看向皇城的方向。“我知道了。”他的左手压上了腰间长剑的剑鞘。-砰——!南宁皇帝掀翻了桌子,把曲渡边的国书摔在地上。“才刚过了弱冠的小子,让朕自裁?!”“什么东西……”他冷笑:“既要又要的东西,明明是为了保全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罢了。”“袁统领!给朕滚进来!”“大周皇帝不是仁么?朕要看看他到底有多仁?!把城中百姓都驱逐出去,捆好火药,赶到大周军队面前,看他们到底会不会杀!”半晌,没人应答。“袁统领?!”“该死的,来人啊。”不仅没有统领,连个宫人都没有。南宁皇帝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他只能站起来,寝宫里赤脚走了出来。现在是春日,南方的春天暖的比北方快一些,但是赤脚走在路上还是有些凉意。五石散用惯了后,皮肤敏感,有时候连穿鞋都觉得磨脚。宫里的人都知道陛下赤脚的癖好,所以他日常走过的地方,宫人们都必须擦拭干净,连一点灰尘都不能有。如果他走后发现脚底有脏污,擦地的宫人都要掉脑袋的。然而这段时间,显然没有任何人擦地,南宁皇帝走过这一段路,脚上不仅沾了灰尘,还有些细小的,硌脚的石子。他一路走去了正殿,正想斥责怒骂袁统领,刚一进去,却看见了袁统领的尸体。以及手持长剑,站在袁统领旁边的禹若。禹若在南宁皇帝眼里,一直是个趁手的工具,卑贱北疆血脉孕育的子嗣,注定与皇位无缘,长着一张北疆人的脸,与南宁格格不入。但是他足够听话,因为他娘亲就在后宫。所以即便是当年当质子入大周,他也甘愿。南宁皇帝把他当成工具,没想过有一天工具会弑主。“父皇来了。”南宁皇帝后退了一步,却生生止住,他道:“你要杀了朕?”“朕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必你来杀,信号令在哪里,给朕。”禹若从怀里掏出信号令,算个小烟花,传播距离有限,但是能让全京城的士兵看见了。信号令一出,京城就会变作死城。禹若丢了剑,他微笑道:“给您。儿臣杀袁统领,是因为他想逃跑,不为别的,父皇,别担心。”南宁皇帝快走两步,一把将信号令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这个,先不放。朕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将自己用百姓逼退大周士兵的想法说出来,勒令禹若当即去办。“办不成也没关系,就算国灭,朕也不会让大周皇帝的名声好过呃……”一把匕首捅穿了他的腹部。匕首拔出,又捅了进去,反复九次。南宁皇帝瞳孔紧缩数秒后,开始涣散,嘴里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咣当。手里的信号令掉了出来。他踉跄后退数步,指着禹若:“你——”禹若右手攥着一把匕首,半个袖子上都沾满了粘稠的血迹。他捡起了那信号令,撕开了外面的竹皮,当着南宁皇帝的面,毁坏干净。南宁皇帝:“禹若!”“数万人陪葬?”禹若笑了一下,“父皇,儿臣觉得你不配。”“他们都该好好活着,不该被你这个无德君主牵连。”巫影来到禹若身边,“殿下,宫里本来就没多少人了,能躲的都躲了起来,召集起来的臣子,都在朝政殿内。”禹若:“好。”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空白圣旨,蘸着还剩一口气的南宁皇帝的血。“劳烦父皇,写一封遗诏。”-南宁换了皇帝。曲渡边听见消息的时候,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这个时候换了皇帝?”原来的皇帝终于撑不住挂了吗,哪个倒霉蛋被推上去了。温小春道:“陛下,是禹若。”“他?”曲渡边惊讶。现在南宁的局势,皇室之中不会有人愿意当皇帝,如果有,一定是被迫。但是禹若…这家伙,说不好他是自愿的。沉思之际,前线再次送来一份漆封的国书。漆封未动,显然是只给他的。曲渡边展开一看。[南宁飞仙楼,三月梨花满楼,备酒一壶,邀君赴约。禹若。]大结局(二)与其说是国书,不如说是一封邀请函。曲渡边仔细品了下禹若的措辞。他们两个好像不是两个正在刀剑相向,厮杀奋战的国家的帝王,而是相熟已久的故友。普普通通的赴一场春末梨花落的风雅小宴。他将国书放在案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颚,眉目沉静。他安静的不同寻常,温小春看了眼叶小远,后者偷偷瞥了眼桌上国书的内容,随后眼皮子狂跳。曲渡边:“从这里,到南宁皇都,需要多久?”温小春又看了下叶小远疯狂朝他使眼色的眼睛,没能理解,说道:“日夜兼程赶路的话,十日。”和驿站换马换人八百里传递消息不一样,正常赶路全程只有同一批人,需要休息的。曲渡边:“现在是二月中旬。”邀约上写的三月,禹若还算了他在路上消耗的时间。他既然敢约,他为何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