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小,在前面举着手机,我们往後面站,我弄个延时拍摄啊!”
程鸢跑过去,加入她们的阵营。
四个人站着拍,坐着拍,一会儿又歪着头拍,举着花拍,领完学士服之後,又戴着帽子穿好学士服拍。
最後累的摊在草坪上,四条咸鱼摆在案板上似的,整整齐齐,仰头看天。
舍友一骨碌坐起来,“你们还记得张莉不?”
“啊——张莉?是不是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来着?咱们宿舍对面的隔壁的隔壁?”
“我记得她,之前我们小组作业我跟她一组来着,但她结课之後就没在学校了吧?”
“对啊,很久不见她了。”
程鸢对这个叫张莉的同学印象不深,她认识好几个张莉还有王莉,只记得那女生个子小小的,喜欢独来独往,大一刚开学有语音课,她永远是声音最小的。
几个同学还在背後说过,她发音很奇怪,带着一股子方言味儿。
舍友接过话,“我那天听人说,她现在好像在纽约一家翻译公司上班了,你们猜她干什麽的?”
几个人期待地看着她。
舍友神秘兮兮:“法庭口译!”
几个人齐刷刷:“哇!”
“普通学生能做到口译就很牛了,她还跨了个专业啊!”
舍友打开手机翻照片,“我记得之前还刷到她微博来着,给你们找找……”
程鸢最後一年几乎不在学校,很多消息也是後知後觉,也探过头去看了眼。
美国西海岸阳光普照,红杉树挺拔,女生穿着最简单的吊带和牛仔裤,带着墨镜对着镜头大方微笑。
舍友纷纷羡慕。
“真看不出来啊。”
“闷声干大事,真的太牛了。”
程鸢收回目光,打心底里佩服这位张莉同学。
曾几何时,照片上的光景正是她追逐的目标。
于是,她放弃纯洁美好的校园生活,主动投身职场,结果是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现在心如死灰。
好不容易等她想清楚,却已经到了毕业典礼这一天。
“你呢鸢鸢?”舍友扭过头来,“之後就留在大公司当翻译了?”
程鸢想了想:“我可能不会做翻译了。”
同学疑问,“为什麽啊?你能力这麽强,不做翻译太可惜了吧?”
她没法解释,如今她面对的是毫无生机的报表丶数据,还有糟糕的人际关系,和大学这个象牙塔相比,她身处地狱,时刻水深火热。
舍友还在劝她,“对啊,再说你不都要转正了吗,大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啊!”
程鸢看了眼她们,云淡风轻,笑了下说:“没有转正,我打算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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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校园的大道走,看两旁摇曳的绿叶,看树林中的小亭,看未名湖。
从南到北,再看一遍。
等到进了熙熙攘攘的大礼堂,校长拨穗,她鞠躬致谢,回到座位之後,恍然发觉,大学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而她仿佛只认真过了一天。
下午回家的路上,果然下起了小雨。
北方的雨和北方人性格一样,豪爽丶直接,不是斜斜的雨丝,也不是温柔的毛毛雨,噼里啪啦砸下来,落到车玻璃上,留下圆圆的小脚印。
向日葵躺在副驾驶座位上,外面包着牛皮纸,程鸢小心地打着方向盘,跟随前车,缓缓挪动。
适时在红灯前停下,她踩下刹车,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向日葵。
不过几小时,黄色花瓣边缘微微发黑,有枯萎的趋势。
她皱了下眉,红灯倒计时,准备起步。
嘭——突如其来的声响,程鸢吓了一跳。
巨大的冲击力霎时间袭来,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栽倒在方向盘上。
额头磕碰到坚硬的方向盘,程鸢下意识闭上眼,疼得倒吸一口气。
她慌张解开安全带下车。
“没事吧小姑娘?”
後车追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