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雨的选择
早上五点多,楼雨穿着吊带睡裙在花厅里来回踱步,昨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她的睡意在大脑不安分的思索中出走得十分彻底。
“你爸一直把花圃和花店当成命根子似得宝贝着。。。。。。”
“你也不喜欢这种自己难以掌握的生活,对不对?”
“我还是想多给你些保障,所以就开始尝试各种办法赚钱,想着不能让我的女儿和我的妈一样。。。。。。”
“我怀疑你爸是被人威逼利诱了。。。。。。总之,其中可能有什麽我们娘俩不知道的事情。”
“你爸的车祸很难说,万一这两件事有什麽关系,那是十分危险的。”
“这花圃和花店终究不是什麽好东西,你不能一直靠它生活,这次你就跟妈走,好不好?”
母亲说过的那些话就像驱不走的小飞虫,长久盘绕在楼雨耳边,她叹了口气,抚着气息不稳的胸口,走到花厅临街的窗前,将浓雾一般的白色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了看。
夏日的骄阳得意已久,今天终于被漫天的乌云挡在了後面,潮湿的空气变得沉闷凝固,昏暗的天光照在楼雨苍白浮肿的脸上。
她坐到花厅的椅子上,踌躇着在相册底部翻到了之前警察发给她的父亲事故现场的监控录像视频,其中熟悉而模糊的画面曾经多次在梦中把她惊醒。如今她又点开这段视频,心中的抉择逐渐清晰。
上午时分,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而後逐渐变为大雨倾盆,因为糟糕的天气,三人不能再出去游玩,胡玲和吴易便买了些食材,来到花店和楼雨包饺子吃。
“妈,我决定和你走了。”楼雨一边搅着馅,一边告诉胡玲自己思考的答案。
胡玲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和吴易相视而笑,“好,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今後咱娘俩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她心内百感交集丶如释重负,只觉得苦尽甘来,眼睛又湿润了。
吴易一边和面,一边笑道:“公司在陌港,不过我们这次休假结束要去月浦市和一个供应商面谈,雨儿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正好接触接触业务。”
楼雨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什麽时候?”
“三天後,我们之前已经订好了票,一会儿我再帮你看看。”吴易说。
“好的,谢谢阿姨。”
“不客气。”感受到楼雨对自己逐步接纳,吴易笑了。
“雨儿可以自己收拾些随身常用的东西,一些不太方便的就留在家里吧,到陌港後买新的就是。”胡玲道。
楼雨点点头。
“哦对了,走之前我们一起把花店清空,还有那天跟你一起去花圃的那两个朋友,也要跟他们说好,即使我们不再开店了,他们也还是应当保守秘密。。。。。。雨儿,你脸色怎麽这麽差?”
楼雨一想到要和戚棠棠丶杜司程说这件事,就觉得难以开口,她很怕在他们脸上看到失落,戚棠棠和她妈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感谢,杜司程还没画完的那幅画。。。。。。
“哦,没事,生理期到了,昨晚没睡好。”她用事实巧妙遮掩过去。
但胡玲还是看透了女儿的心思,劝慰说:“没事,到我们公司後你还会认识许多年轻人,都可以交朋友的。”
楼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午後,三人吃完饺子收拾完毕,胡玲和吴易便回酒店休息去了,楼雨躺在卧室的床上,本想补觉,但听着外面的雨声,思考着该如何和两个朋友说自己要离开的事,却越发精神起来。
越想越心烦意乱,反正怎麽都要说,不如现在就行动起来,她原想给二人发信息,这样就不用直面他们了,但她又觉得这样未免也太懦弱了些。
于是她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走过花厅时在花架上拿了一盆常青藤,然後向隔壁走去。
“咚咚咚”,楼雨看到教室内只有杜司程一人在电脑後的数绘板上画着什麽,敲了敲玻璃门。
杜司程火红的头发动了动,在电脑屏幕後擡起头来,见是楼雨,笑着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可以进来。
“楼老板,什麽风把你吹来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然杜司程经常去隔壁花店串门,但是楼雨和戚棠棠却不经常到杜司程这家名叫“斑斓”的美术教室里来,因为大部分时间教室里都有很多学生,而戚棠棠还表示,这里的各种画材气味让她不是很舒服。
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很多学生都回家去了,教室里只有杜司程一人。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着名的经典画作,前面那张大大的电脑桌上摆着一束半枯的花,教室临街的一面是长长丶通透的玻璃墙,三片黄色的轻纱落地帘以蝴蝶结束了起来,除此之外整个屋子再无别的装饰,学生们的小桌和画板整齐地散布在房间里,一些画材和道具被收在角落里的小储物间中。
杜司程租住在附近的小区,也不住在这里,教室简约丶整洁,只充斥着艺术和学习的气息。
“陌港的海风把我吹来的。”楼雨笑道。
“嗯?什麽意思?”杜司程不解。
“这盆常青藤送你,给你的教室增添一点生机。”楼雨将怀里抱着的那盆常青藤放到他的电脑桌上,没有直视他探询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可能,花愿要关店了。”
杜司程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看着楼雨的表情,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心里顿时有些忐忑,“啊?不是,为什麽啊?”
楼雨还在组织语言,杜司程却直觉敏锐,问:“是不是跟你妈这次回来有关系?”
楼雨一瞬错愕,然後点了点头,“我妈说。。。。。。想让我去她公司里做事。”
杜司程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他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也想吗?”
楼雨不知如何作答,说不是,那最终做出的选择又算什麽呢?说是,但自己又不全然是欢欣的。
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
杜司程望着她,目光黯淡下来,平静的声音下有些恼意,“那就不是可能要关店,而是肯定要关店了。”说完他坐回到电脑後的椅子上,望着街上的车来人往。
楼雨望着他的侧脸,不安的感觉逐渐攀升,心里的兔子胡乱蹦跳着。
“抱歉啦,我之前还答应过让你把花圃画完来着。”
杜司程微微低了下头,楼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轻笑一声。
“这有什麽好抱歉的,你又没欠我什麽,你完全有权利和立场做出这样的决定。”
然後他擡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