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求自己能再活久一点。
梦里的他无比虔诚,再三祈求自己并不贪心,再多活一个月就行。
惊醒之时,司阴脑海里还残留着亡魂无边绝望的笑声,以及笑声後那道泣血的声嘶力竭。
那个梦境太短了,越短越能刺痛人心。
或许当初苏瑶生就已经通过这个梦境隐晦地劝诫过他。
司阴发出一声轻笑:“苏瑶生从来没有失算过,但是这样先知先得,真的不怕引来天谴吗?而你,碎琼,你竟敢替我改命,你也活得不耐烦了吗?”
碎琼依旧轻轻的:“我们两个身上背的天谴这麽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低沉的笑声自司阴喉间滑出,消失在风中。
第二天的城主府依旧是张灯结彩,只不过新郎官和新娘子换了人,桃娘和鸿蒙一脸茫然地穿上喜服,茫然地看着对方,茫然地在司阴沉甸甸的目光下拜了天地。
桃娘:“……”
谁懂,明明和对方只是普通的双修合作关系,一觉醒来,自己不眠不休帮别人筹备了几天的婚礼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婚礼,而且老大看起来要是自己敢拒绝就要掐死自己。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桃娘只能含泪和鸿蒙结契成为道侣。
而鸿蒙,鸿蒙前几天被逢湛打晕,刚醒就被拉过来当新郎官了,整个人还处在混混沌沌的状态,而且因为还没痊愈,恢复不了人身,拜堂结契的时候还顶着颗牛头,硕大的身躯都快把喜服撑爆了。
于是礼堂上就呈现出一副人妖成亲的怪诞画面,司阴大大剌剌地坐在本该由高堂坐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受了桃娘和鸿蒙的一拜,又给两人主持了结契,然後饮下一碗酒,高声宣布:“本君累了,欲归上古域,自即日起,桃娘便是你们新的七绝城新任城主!”
这一消息毫无前兆,如惊雷落地,到场的人无不惊讶,成子川一行人亦是如此。
昨天慕容肖肖和白凤遥一直跟在祁洋後面,成子川听了白凤遥的话就在城主府门口等着,没想到真的看见从露哭着跑了出来,府内竟然无一人阻拦,成子川悄悄跟上去,于是就看到从露和赶过来的祁洋迎面相遇。
因为担心司阴知道从露跑了而发怒,三人悄悄护着这对痴男怨女会面後就不作停留,赶回了城主府。府里丢了新娘子,衆人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却碎琼是给他们一个碧绿的坠子,说是司阴让他们转交给祁洋和从露,并说:“司□□,缘分已尽,此物相赠,往後便不再见面。”
三人诧然,将坠子和一些钱财丹药一并送了过去,祁洋和从露收下後无言良久,带着从母回了家。成子川原以为此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的喜事还是照办,只是主角换了人,原本以为这是司阴的挽尊之作,没想到他直接说要走了。
司阴实力强盛,这才保得七绝城岁岁年年无忧,眼下他说要走,还把七绝城交给桃娘,桃娘吓得脸上的胭脂都白了:“妖君,这是为何?!”
司阴摆手:“就是寻一僻静处静心修行,又不是死了,你们这麽惊恐做什麽?”
“可是妖君,这好端端的,为何如此突然?”
“对啊对啊,妖君实力强悍,护城中平静,贸然离去,怕是……”
“妖君妖君!”
底下衆人纷纷扰扰,司阴却没有兴致一一解答,运气将吵闹的人全都逐出礼殿,大门一关,就剩下成子川一行人和桃娘鸿蒙一对新婚夫妻。
合上门後司阴也不说话,一直给自己添酒喝,一杯接着一杯,各种美酒饮水似的下了肚,好似要把珍藏的美酒全喝光。他原本肤色白皙,平时就算是练功也不会泛红,此时喝酒更是如此,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有没有醉,连那倒酒的动作也一直相当流畅。
气氛变得僵硬,桃娘和鸿蒙垂眸不语,逢湛和碎琼从始至终都像局外人一样淡淡然地品茶,成子川三人望着司阴一直喝酒,察觉他心中应是相当难受的,可偏偏自己为客,却帮了祁洋他们却坏了主人的好事,内心有些不安。
白凤遥在些许的愧疚中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之前妖君跟我们说得那个,秘境取物换得慕雨消息的事,还算不算数。”
成子川捂脸:“看看场合,你可闭嘴吧。”
慕容肖肖抿了抿嘴,“白小生呢?”
成子川:“……慕容姑娘,你也看看场合,别说话了。”
慕容肖肖看见司阴一直喝酒的举动心中也有些愧疚,可是她既然能让祁洋认清内心坦然和从露一起,那她是不是也能让白小生……但是现在场合不对,于是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
一时间,殿里只有司阴倒酒的声音,倒是门外隐约传来人们喝酒叫喝的笑声,大概是觉得司阴此举太莫名其妙他们想不明白,既然想不能明白那就算了,于是没头没脑地继续把酒言欢嘻嘻哈哈。毕竟城主可说了,这一天全城欢庆,佳肴美酒无限,一应消费,全部免费呢!
司阴一言不发地喝酒,刚开了新的一坛美酒,还没开始嗅到酒香,灵台灵气微漾,他立刻擡眼看向门外某处方向,碎琼比他稍晚,亦盯向同样的方向。
其馀人反应过来:“怎麽了?”
话音刚落,一团白雾破门而入,只听“哎哟”一声,白小生被扔出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