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钻了进来,一道钻进来的似乎还有他的目光,洛云姝被凉得耸起肩,手猛地动了下要推开他。
却见姬君凌拈着她披风系带两端,重新打了个结。
动作认真一丝不茍。
洛云姝讶然看着披风上的结,姬君凌擡眸,凤眸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甚至不像在笑。
洛云姝顿时明白了。
他在调侃她的心虚和道貌岸然,知道她因为上次在温泉池的时害怕他们再次做出擦枪走火的越礼之举,才要用披风把身体遮得严实。
所以他故意给她把系带系紧了。
她要是窘迫气恼反而让他得了逞,洛云姝压下气恼,笑着道:“没想到长公子打的结倒好看。”
逗不动她,姬君凌继续说起他们所议正事:“成交。”
洛云姝问:“所以你要怎麽做?”
姬忽在姬家和朝中皆举足轻重,他若平白无故地突然退隐,他的部下甚至姬家的族衆恐怕都会起疑,况且他本就忌惮长子。
不仅要卸去姬忽的权势,还不能损害姬家和二房名声,更不能让他部下怀疑姬君凌,免得徒增事端。
姬君凌身上雪松香气沁入她鼻尖,他俯身在她耳边低道:“您放心,我会让他体面退隐。”
以他的谨慎,应当是不打算将全部计划告知,洛云姝也不想刨根问底:“那你要我怎麽帮你?”
姬君凌左手虚虚撑在她身侧石头上,身子压低了些。
“晚辈冠礼那日,陛下为了彰显对姬家的重视,必会让太子代皇家前来观礼。观礼之後,太子殿下将奉命到洛川城外巡视大营,吴王又恰好在洛城,这便是行事的好时机。”
“那岂不是只剩下五六日了。”洛云姝愕然,“你是要趁机派人行刺姬忽,再栽赃给吴王?”
问完好一会没听到他回应,洛云姝猛然擡头,二人鼻尖只有两寸的距离,近得她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还有幽沉眸里映着的她。
这给她一种他们关系亲密的感觉,洛云姝愣了下。
她偏过头不看他眼中的她。
姬君凌低低笑了声,他笑时微重的呼吸喷在她耳朵上。
洛云姝蹙眉,刚要远离他,就听到他淡漠讥诮的话:“您又说笑了。那位殿下还用得着你我栽赃?”
这倒也是,吴王看似心思深沉,实则总被人当枪使,她和姬忽又与吴王有些龃龉,用这桩旧怨作为饵诱他入局简直屡试不爽。那位性情鲁莽丶又仗着太後撑腰而肆意妄为的吴王是块哪都能搬的好砖。
洛云姝噗嗤笑了出来。
姬君凌很少见她这样笑,妩媚桃花眼盈着发自内心的愉悦,额间圣洁的朱砂痣如雪地上停落的蝴蝶,为她添上灵动狡黠。
他接触到的女子大出身世家大族,受礼教规训,每到特定年纪就不得不把自己变成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他的母亲便是一位被框起的女子,花信之年便早早殒命。
而洛云姝生在南疆,即便染上中原的习性,骨子里的野性依旧存在,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模样,他蓦地好奇她十七八岁的模样。
定会比现在更散漫无状。
或许也不尽然,她十七岁时已经嫁入姬家。那时他父亲二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也曾纵情山水,不曾变成如今模样。一个温和稳重的世家公子,对一个涉世不深少女而言应当极有吸引力。
如今她周身每一分风流韵致,都有他父亲留下的痕迹。
姬君凌眸中逐渐蕴起暗色。
他俯身离她近了些,高挺的鼻梁离她的脖颈只有两寸的距离,灼热的气息扑在敏感的耳畔。
洛云姝脑中一瞬空白,想起温泉池边他埋首在她颈间,慢条斯理地饮下她锁骨中的水。
那些水曾浸泡过她的肌肤。
他将其悉数咽下,无异于一寸不漏地吻过她每寸肌肤。
洛云姝缩缩脖颈离他远些。
她想推开他,姬君凌却继续说起他的计划。他声音太低,她得全神贯注才不会听漏,只能被他半圈在怀,听到一半身子都酸软了。
姬君凌察觉她不适,手掌在她的後背虚虚地扶了把。
洛云姝听得专注,并未留意他的动作,只是觉得身後犹如多了一个安稳的倚靠,不自觉就靠过去。
姬君凌嘴角微抿。
他继续说着他的计划,待说完了,洛云姝鬓边碎发已被温泉池边的水雾熏得微湿,腿也麻了。
一回神才想起姬君凌的手正扶在她腰後,乍看像是半拥她在怀。二人姿态本就暧昧,且还在说着如何扳倒她的前夫丶他的父亲。
就像一对茍合的男女偷尝了悖伦情欲带来的禁忌感,过後密谋着如何除掉女子的丈夫。
洛云姝咬了咬牙。
她怎麽总有那种羞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