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忽没放开她的手,又问:“那我今日反杀了子御,你怕麽?”
洛云姝目光随着烛火颤动,总算有了波动。
姬忽手一紧,目光也收紧。
她眼中露出些许犹豫:“不怕是假的。姬忽,你如实告诉我,你会这样对我和阿九麽?”
这般质疑反倒让姬忽安心。
她一向不喜欢僞装,倘若和他说她不怕,甚至说爱他,他反而会怀疑,他松开她的手,温和道:“不会。只要你和阿九不背叛我。”
想了想,他的目光更为温和:“不,即便你们背叛我,我也舍不得杀你们。只会把你们锁在身边。”
洛云姝轻哼了一声:“我们现在也没有背叛你,你还不是把我们困在山庄派人监视着?骗子。”
她不悦地白了他一眼。
姬忽不气反笑,心中阴霾一扫而光,他轻触她的面颊,目光温润似被雨洗去血迹的竹叶:“以後不会了,以後你想去什麽地方都可以。”
洛云姝嗤了声:“那你以後会变得越来越坏麽?我喜欢从前君子的你。不想看你违背自己的本心。”
姬忽蓦地一怔。
在他走上复仇夺权之路後,身边心腹说一心追随他,被他杀害的人憎恶他,其馀的人则远离他。
只有她。
她想让他变回从前,她还认为他可以变回从前的君子。
姬忽目光微动。
他虚虚地抱住洛云姝,轻嗅她发间的清香:“好,我答应你。”
长子是他最後的忌惮。
只要可能知晓当初阿九中毒真相的人死去,就再不会有人能告诉她真相。只要消除这些威胁,他会收手,会尽力变回从前的他。
只要她喜欢。
任他拥了一会,洛云姝推开了他,嫌弃地皱鼻:“好腥。”
洛云姝亲手给姬忽解下外袍,嫌弃地推他去後方沐浴。
内间的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姬忽猝然看过去。
是阿九。
他放下戒备,看向睡眼惺忪的幼子:“阿九怎会在这里?”
阿九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解地看着洛云姝:“阿娘,我怎麽会在这里。”确切来说,是怎麽会被阿娘藏到密室里,但他没说。
阿娘把他抱进密室,似乎还给他用了昏睡的药——但阿娘还不知道,他几日前偷偷学会了用毒辨毒,早早察觉到了,因而没有喝下。
洛云姝维持着冷静,道:“你玩累睡着了,既然醒了,就跟濯云姑姑回你自己的屋子里睡吧。”
阿九没多问,他总是无条件相信阿娘的,阿娘是唯一不会伤害她的人,他跑出来只是因为透过孔洞看到了爹爹身上的血,想起陈大。
他怕爹像对陈大那样对阿娘。
目光扫到爹爹身上的血,阿九抖了抖,小脸上露出慌乱。
姬忽微怔,敛神道:“阿九别怕,爹爹只是受伤了。”
洛云姝将父子二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忙道:“阿九,阿娘这就催爹爹去沐浴,你回你房里吧。”
说完推姬忽去了後方的温泉小院,阿九却回去。
他死死看着桌上姬忽的茶水,清澈茶水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成猩红的血色,很像爹身上的血。
某些记忆突然席卷而来。
阿九掀开了杯盖。
片刻後,他唤来外头候着的濯云:“把爹爹的茶端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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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小院。
洛云姝给姬忽褪去外袍,姬忽看着氤氲雾气下她姣好的面容,想到长子落在温泉池里的玉佩。
他说起今日的事:“我已派人去寻子御下落,若能寻到,我会念在父子之情留下他性命。”
正说着,濯云端来茶水:“九公子见茶还温着,让婢子送过来。”
姬忽笑了下:“难得他有心,和他的长兄到底不同。”
今日的戒备犹在,他本不想饮下这杯茶。想到长子,这份与戒备相伴的内疚从长子身上转嫁到幼子这里,他端起幼子的茶饮了一口。
茶入了腹,姬忽清醒几分,回想起片刻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