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年级都有节目,平常排练的地方倒是很多,但礼堂只有一个,学校让每个班轮流去礼堂,看看场地,排练一下入场退场。
岑雾去排练的时候也没觉得谢归澜怎麽样,但排练结束後,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他却没看到谢归澜的人影。
他又去礼堂找人,礼堂已经走空了,不过灯还没关,谢归澜也没走,在钢琴凳那边,岑雾听了听,发现他弹的是《小星星》。
岑雾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归澜只会一只手弹,而且也不知道哪个手指该按在哪个键上,弹得磕磕绊绊,时不时突然停顿一下,还有错音。
但谢归澜的手很好看,冷白皮,骨节冷硬又修长,手背上青筋显眼,坐在这儿弹钢琴,给人一种看起来很好听的感觉。
谢商景小时候学钢琴,谢归澜也会去,不过他不是去上课,而是去给谢商景拎东西。
谢商景太爱玩,每次拖延,最後练很长时间都练不完。
谢归澜在旁边看着也学会了一点。
谢归澜只按了几下,就没再按了,转过头问岑雾,「少爷,找我什麽事?」
「就是…就是想找你,」岑雾戳了戳几个琴键,说,「你都不跟…跟我走。」
谢归澜漆黑的桃花眼弯了下,这次站起身,跟他一起出去,岑雾要去学校的小超市,他每次去小超市也很艰难,人太多了,去一趟丢半条命,跟着谢归澜还好一点。
岑雾在货架上找零食,谢归澜低头问他,「你想吃什麽?我给你买。」
岑雾愣了下。
谢归澜确实没钱,为了省钱,晚饭都不怎麽吃,之前给他带过糖,也是从蓝夜拿的。
蓝夜是高档酒吧,免费给客人吃的糖果价格也很贵,不是廉价香精味道,不然谢归澜也不会给他带,随手拿几颗糖,经理不会说什麽。
其实就算是最便宜的那种,玻璃糖纸的小糖果,谢归澜给他带的话,岑雾也会喜欢。
他记得小时候,他父母都在剧组拍戏,因为他太小了,当时拍戏就在离他家最近的影视城,晚上开车一个半小时可以回家。
父母会给他带剧组的小零食,或者去什麽圈内宴会,就给他带点好玩的小点心。
人类总会在这种行为中感觉到爱,或者一种爱的类似品。
当然他没那麽自恋,会觉得谢归澜喜欢他,毕竟兄弟也可以给带点吃的。
谢归澜说要买,岑雾没跟他客气,但还是只拿了一袋话梅糖就走,还挑了便宜的那个牌子,谢归澜又给他拿了几包薯片。
岑雾拉着谢归澜的手腕,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分离焦虑。
他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已经跟人谈好了合作,只要拍完手头的电影,他们家的债务就能解决大半,离开宴会,他妈妈就给他发消息,问他雾雾有没有想爸爸妈妈。
当时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回过家。
岑雾怕他们半夜开车回来,其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嘴硬说不想。
他们当然知道他在嘴硬,所以那个晚上反而提前开车回家,然後半路出了车祸。
岑雾那个晚上就一直睡不着,终於熬到撑不住睡过去,是被陆敛叫醒的,後来的很多年,他眼前还有陆敛流泪的表情。
谢归澜什麽都没跟他说,但周四突然没来学校,路望都看出了岑雾的焦虑,很担心地问他,「你怎麽啦?脸色这麽不好。」
岑雾摇了摇头,他给谢归澜发消息,强台风登陆,暴雨没完没了地下,流淌着灰蒙蒙的云,教室外雷鸣也轰轰作响,让人心慌。
侯忠只是来通知谢归澜的,不管谢归澜答不答应主动承认作弊,周四晚上,调查结果都直接被公布了出来,他分数清零。
校方这边还没处理谢归澜,但学校有其他人参加竞赛,消息就这麽传开了。
孟良平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认识竞赛方的有个主任,跟他是大学同学,他到办公室就马上给打了个电话,赔上笑脸说:「主任,咱们好久没见了,那个竞赛的事……」
但对方一听他问谢归澜的成绩,就马上敷衍几句,说要去开会,然後挂断了电话。
孟良平的笑就这麽僵在了脸上,他缓缓坐下去,沉默地喝了一杯茶。
「他好像被竞赛除名了,闹得这麽大……到底有什麽想不开的……」
「学校好像会记过还是处分,这处分应该也挺严重吧。」
「我说,之前的考试,该不会他也……」
岑雾跟路望去食堂吃完晚饭回来,就感觉学校整个氛围都不太对劲,班里也挺怪的。
但没懂这些人在说什麽,他到旁边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才突然听到有人说:
「疯了吧,他还能次次作弊?谢归澜初中就是年级第一了,他能作弊这麽多年都不被发现?!我怎麽总觉得这比赛有问题呢?」
岑雾手上一僵,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往教室走,谢归澜还是没来。
他马上就去找孟良平。
孟良平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学校待了这麽多年,什麽没见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麽憋气,他满办公室找速效救心丸,原来就是有人能这麽轻而易举毁掉别人的一辈子。
他想找谢归澜谈谈,又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他跟教导主任王强也商量过了,跟班里其他老师也商量过了,最後觉得,实在不行他们可以联名让赛方重新调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