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扣转动,紧闭的门终于在长久的僵持後缓缓打开。
一开始只是巴掌宽的缝隙,从里头伸出只手拘谨地攀在门沿,停顿了好几秒才一点点认命般往里拉,直到露出里侧那张愁云满布的脸庞。
“报丶报警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别通知我家人。”说罢,程非像是终于被击溃了,收回手捂住脸慢慢蹲下,“对不起,我也不想……我不知道怎麽会变成这样。”
“你觉得我会报警。”
迟禹语气依旧冷硬,居高临下凝视地面上越缩越小的鸵鸟。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应该感到荒谬还是愤懑,可眼见程非微微轻颤的肩胛,他又无可奈何地放软了声调,“先坐下来谈谈可以吗?”
程非从掌心间缓缓擡起头,先是习惯性说好,又突然摇头,摇到一半眼见迟禹脸色肉眼可见变黑,才结结巴巴补充到,“家里还丶还没收拾。”
这种不像话的理由,如果是平时,迟禹可能已经因为无语直接遁走了。
可偏偏对方是程非。
他愈发好奇,这样一个笨拙的家夥,到底是怎样怀揣着这样一个骇人秘密,日复一日佯装无事地面对自己呢?
“不打紧。”迟禹随口打回对方的蹩脚借口,弯腰去握那人蜷在胸口的手,向上一带就将人整个拎起,相携着往屋内走。
中途,他也能感到微弱的抵抗与挣扎,但随着大门被自己一脚踢关上,嗙的一声过後,身侧人便似认命般无比乖顺起来。
“喝点温水?”
迟禹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
“都行……”程非小声答,指了指厨房方向,“我去倒。”
“不用。”迟禹将试图挣脱出去的鸵鸟扯回来,一路拖到沙发边按坐下,“你就坐这,哪儿也别去,我去倒。”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原本应该是工作时间,这话成功让程非异常拘谨地定坐在了自己家客厅,甚至当他想起去厨房叮嘱迟禹电热水壶的有个便捷的一键模式,可才刚离了沙发面又惶惶然坐了回去。
“他让我哪儿也别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我已经辞职了啊!为什麽还要听他的话?”
“因为他如果不开心,现在就可以把你送进去。”某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耳边开啓例行嘲讽。
“你说得对……”程非目不转睛盯着木地板上的圈圈纹理,“但这是我活该。”
“白痴!”耳畔的声音突然急了,“你得告诉他,你喜欢他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都这样了你还打算憋着?!”
“我不要。”程非轻轻抓了抓长裤布料下某处凸起的疤,“我不要。”
“多少喝点。”迟禹将热牛奶推到程非近前,“就算不喜欢也喝点。”
“!”程非猛地擡头,发现迟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客厅。
刚刚到话不会被听到了吧?他掩饰般捧起杯子,仰头一股脑儿一饮而尽。
“这麽渴麽……”迟禹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琢磨不透这人,就跟有多重人格似的,怎麽总能在须臾间做出和上一秒完全相反的反应。
啪——
空杯掷地有声砸在桌面,整整一杯牛奶,顷刻间就见了底。
迟禹嘴角抽搐,将自己的红茶直直推到程非面前,却也觉得好笑,“再喝点?”
程非没有接茬,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起身站定。
“我错了。”他鞠了个分外正式的深躬,“伤害到您我很抱歉,需要多少补偿,或者您希望报警处理都没关系。”顿了顿,“另外我已经递交了辞呈,您以後也不会在公司看到我,处理完所有事,我会消失得干……”
迟禹起初只是听着,目光却在某个瞬间猛然变得锐利。
他腾地起身,快步绕过玻璃茶几走近,目光所及,是随着程非鞠躬时从他衣领间滑出的陈旧徽章。
“这不是……你怎麽会留着这个东西?”
那是用珐琅工艺制做的一枚纪念徽章,如果将其翻过来就能看见它背後的那串阳文小字——“首届十校联赛金奖留念”。
“程非。”
迟禹站直身体,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远
“今天我必须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