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
在去机场的路上,林焕就起了烧。她没同意沈衡去医院的建议,只吃了一片退烧药。
登机时,时间已是深夜。她看了一眼万米高空下灯火勾勒出轮廓的城市,没多留恋,看向沈衡。
沈衡向空姐要了毯子,正在打开要给她盖上。
“你在我手机上装了定位器还是派了人跟着我?”
安静的机舱里林焕嗓音沙哑着,轻声问道。
沈衡的动作一顿,随後自然地继续展开毯子盖在了林焕身上。
他整理着毯子,掖在她下巴处。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林焕盯着沈衡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
手放在她额头试温度,还是在烧,她困倦的眼睛还在跟随着他的动作。
沈衡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没来,现在高烧的你该怎麽办呢?”
“什麽怎麽办,就去附近药房买药,在民宿再续住一晚。”她身体在毯子里动了动,寻找更舒适的姿势,“睡一觉就好了啊。”
沈衡轻轻理了理她额头的发丝,另一只手在她拢着毯子的手臂上轻柔地一下下拍打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所以啊,别多想了,睡一觉吧。”
困倦的眼睛终于抵挡不住身体的抗议缓缓闭上,她缩进毯子里昏睡过去。
就这样,高烧反反复复地席卷着林焕透支的身体,她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眼睛胀痛地难以睁开。
等她真正从高烧的眩晕中挣脱开时,已经是两天後了。
她还有着过往几天的记忆,被送往医院,挂点滴,被哄劝着吞下米粥,床边轻声的交谈,护理阿姨为她擦身体时细致的动作。
她还做了很多梦,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起来,但梦里起伏的情绪却积压到了现实世界。她带着对最後一个梦境的记忆和情绪醒来,梦里没有什麽特殊的内容,不过是一片草地,一棵参天大树,一匹觅食的马,几块嶙峋的石头,一双相互依偎的人。
眼睛睁开得很艰难,眼眶胀痛得厉害。她眨眨眼,看清自己的所在,还是在医院。
不过枕头的一侧放着沈衡为她抓到的史迪仔,正咧着嘴朝她笑。
她转过视线,看到了沈衡。
他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头发凌乱,面色青白,嘴唇上起了干皮,比在无恙山民宿见到他时还要憔悴。
似乎是她的醒来让房间里的某些东西起了波动,沈衡也醒了。他从僵硬的睡姿和酸痛的身体中很快清醒,一擡头便撞进床上正静静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
他想对她笑一笑,牵起的嘴角没来得及形成一个完整的笑便戛然顿住。
床上病弱的人眼泪在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沈衡慌忙来到病床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是哪里疼吗?”
“温心,告诉哥哥,是哪里难受,我这就喊医生过来。”
他慌乱地起身按了铃,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林焕,这一刻他只想将她身上的病痛通通过渡到自己身上。
但林焕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漫出来浸到发丝里没了踪影。
沈衡慌乱地帮她擦去泪水,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他指尖丶手背却仍未止住。他的心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继而绞紧,拧出一滴又一滴酸苦的汁水来。苦水最终像涨起的潮水,沉默而磅礴地漫上来,铺天盖地,掩人鼻息,让人难以呼吸。
林焕的眼泪还在继续,也似乎只有依靠如海浪一般的泪水一遍遍地冲刷,才能将她漫无边际的哀痛荡涤干净。
医护人员涌进来,病床被重重白衣围住。混乱中不知是谁先牵住谁的手,但一双手还是紧紧地握住,不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