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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被捕(第2页)

他不做声,谢太太又擡高一点喉咙道:“嗳哟,你不要傻!现在这些女孩子精明得不得了,知道你在外国银行里做事,一个个都跑来敲竹杠,今天看戏,明天跳舞,後天问你买礼物,反正现在的女孩子,只要男人送的东西都肯收。”顿了一顿,看他不搭茬,又催他承认,“对不对,你自己说?哪像我们那时候,收了人家一副镯子是要当聘礼的。”

“妈!”他低声劝她算了,“只是一个朋友。”说完他自己觉得好笑,人人都是“一个朋友”。

“你不要在她身上砸太多洋钿,到时候人财两空。”谢太太白了他一眼,“老太太最近又疯得团团转。”

“知道了。”不耐烦的声气。

退一步讲,即便真的说媒,谁肯把女儿给他们家?只有从一个鸽子笼搬到另一个鸽子笼,还得每天对着这麽个婆婆。她等了半辈子,不就等着新人来他们家受气?他偏不想让她得这个逞。书卿扭过脸看别处,把嘴角讽刺地一撇,馀光里他母亲沉沉嗳了口气,摸着发髻看松了没有。最近她忽然发觉一大片头发白了,嫌老相,每天对着镜子拔出许多。有时候书卿看不下去,站起来就走:拔光了就不老了?自欺欺人。他母亲最近把旗袍收起来了,穿着大襟黑袄裤,袖管里各伸出半只手,隔夜油条似的又干又硬,发髻像扁面包圈,整个是个脱水的小老太太。书卿惊异于她变得这样快,仿佛前两年还没有这样干瘪。

当然他母亲也有年轻的时候,他是没见过,仅仅从她的叙述里听见当年多少人来说亲,她都挑不中,他怀疑其中必然有美化的成分。然而他所认识的那些女人,穿洋装,讲英文,在眼下这个时代是年轻的,不加修饰的。她因此对她们所有人抱着直觉的敌意。

“你的薪水究竟留多少零用?不要乱花花掉了。”他母亲又露出提钱时惯有的憧憬的笑意,“拿过来我替你收着?”

他再一次沉默,谢太太“嗤”一声笑了:“你防着我?你有什麽可防着我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好了好了,睡了。”他落荒而逃。他母亲拦住他道:“那个项小姐,有没有相片,拿过来我替你看一看。”

“什麽年代了,拿相片给人家挑眼。”

“怎麽没有,”谢太太啧一声,“你们小孩子不懂。是不是会过日子的女人,我看面相就晓得。”

又道:“那麽改天你叫她来家里做客。”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相看。

书卿实在烦她,丢下一句“吃相难看伐”,转身上楼去了。一开门看见碧媛在他那儿,裹着一件蓝棉布罩袍蜷在椅子里,深深折下腰去,短发铺下来盖着脸,围巾拖在地上。

“怎麽了?”他以为她又是来要零花钱。

碧媛张皇地扭过来,书卿看见她哭了。他立刻沉下脸关门,“出什麽事了?”

书卿第一个想到跟她一起发传单的那个男学生卢永隽。匆匆见过一面,只觉得老实,又是爱国青年,可是谁也讲不好爱国青年会不会头脑发热——毕竟这年纪的男孩子。真出了这种事,碧媛还嫁不嫁人?他母亲早就张罗给她说亲,出了事还说什麽?只能又创造出一个他母亲。

他坐到碧媛对面,端详她另一半的脸,凌乱的头发里碧媛凸出的眉骨像刻刀似的,他从来没发现他这妹妹这麽像谢洪升,小时候倒还不明显,等到要成为一个女人了,却从头顶开始一点点刻出来,粉末子沙沙落下去,逐渐脱出一副她父亲的可怖的骨架。碧媛的眉骨上青了一块,血没抹干净,干结了,粘着一绺头发。碧媛开口了:“哥哥,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跟妈说。”她长久未发声的喉咙在黑夜里听着像张斑驳的网,书卿心里更沉了一沉,这要报警察局?不,还是不报的好。

“我不说,你说。”

“今天在街上……警察来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吵起来,然後有人开枪。”书卿低声重复她的话:“有人开枪,然後呢?”实际上只可能是军警开枪,他们一直不愿意得罪日本人。根据碧媛的说法,一定有人告密,不然不会闹到这样大,“一开始只是对峙,枪一响就乱起来,开始打人,三四个警察按住一个在地上打。”

“开枪打死人了?”

碧媛摇摇头。

“你要上医院去吗?”

碧媛仍然摇头,“千万别告诉妈。”

书卿把身体往後一仰。这比他原本想的好些?至少他妹妹是好好地坐在他面前,人先活着,才能再谈有没有必要守贞。

“不告诉妈——现在你晓得了。”他把鼻子一皱,“咱们以前聊过这件事,家里真是经不起再出别的状况——老太太现在又是这样。”

他妹妹不吭声,书卿一瞬觉得自己在欺压她,跟他母亲一样,放什麽马後炮。

“去睡吧。”

碧媛捡起围巾,在手臂上一圈圈缠着,道:“所以我说,虞先生真是不一样。”书卿震了一震,脱口道:“谁?虞少南?”碧媛继续道:“已经打得那样,能跑的全跑了,单虞先生在前面喊,有没有记者?警察打学生是要负责任的。”书卿没等她说完就站起来,“虞少南人呢?”

“没看清,”碧媛把一张酷似谢洪升的脸仰起来对着他,“我挤出来的时候他给警察围着。”

书卿立刻就想给他妹妹一巴掌,但同时他也清楚,那种场面谁也管不了别人。他在那里站着,碧媛弯下腰擤鼻子,滑溜溜的“呼哧”一声,令他整个人悚然。他往门口走了两步,碧媛在身後问:“哥哥,他们会不会抓人抓到家里来?”

他想,其实碧媛是看清了。

“不会。”他折返回去摸摸她的头发,“那麽多的人。”

他送碧媛回房间,然後跑着去隔壁弄堂里一户人家借电话打给虞公馆,是老妈子来接,说少爷没回来。那麽多的人,只有少南傻,于是警察只抓了少南。

第二天天亮,卢永隽来了,带消息说昨晚一共抓到六个,教会学校的一位修女也在里面,教工已经连夜筹了一笔经费,打算运作她出来。修女是英国人,本来算误抓,不然也要找使馆出面。那卢永隽说话的速度非常快,有些歪的嘴唇对着人一咧,源源不断地喷出唾沫来,屈起手指“笃笃笃”敲桌子,对碧媛说:“你以为警察戆大,有钞票当然不赚白不赚。”书卿记得上回在街上碰见他,他还不是这种狂妄的声气。卢永隽又提到少南,道:“虞先生呢,总不用我们操心,这些人本来有钱,路子又广。”书卿坐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感到十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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