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2)
岑嵩带着那人到了黎玥跟前:“我提前联系人,散出靖安王同悯公主已回南州的消息,又重新规划了南州布防。据留在那的同僚来信,朝廷试探几次後,便没了动作。”
黎玥点点头:“无事就好,你身後是?”
那女子瑟缩一下,悄悄探出未施粉黛的半张脸。
黎玥还没看清,站在她身旁的卜言倒是先扑了过去。
那人被扑得一个趔趄,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脸好一会儿才出声:“本宫认识你?”
“我是来找承光的。”那女子将卜言紧抱着的手推下,接着道:“不对……我是来找悯公主的。”
那女子从岑嵩身後出来,看见还没理清状况的黎玥先有些怯,没过会儿又微微仰起下巴,石榴色的衣裙缀在雪色的山间,像一朵凌霜傲雪的梅:“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找找云洲当今太子方承光。”
当今太子?她的记忆还停在刚来云洲时吗?黎玥疑惑一瞬,又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在下愚昧,还未识得您身份,请问您是?”
女子顺着黎玥的眼神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普通样式的石榴裙,手腕手指素净,皆无配饰,一头长发无章法地披散着,像个穷疯子——可她最喜打扮,几月前使团进云洲,她带来的凤栖妆发在云洲掀起一阵热潮。
好奇怪,她心想着,又见黎玥裴曜等人朝她看来,只好先鼓起胆子,仰着下巴道:“我名纪时微,是凤栖最小的公主。”
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张不规则的薄纸从袖中滑落。
那张纸乘着微风,一路飘摇至黎玥脚边。
黎玥擡头见纪时微疑惑的模样,便先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几行凤栖文字,笔力遒劲,书写很有一套风格。
裴曜见黎玥看着纸张皱眉,不由得往黎玥这方偏头:“凤栖文?”
“对。”
裴曜擡头便问卜言:“能帮我们翻译一下麽?”
“裴曜。”黎玥忽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她擡起头,淡眉轻蹙:“你不认得凤栖字?”
她们的母亲乃凤栖三公主,远嫁而来,与家乡相隔万里,便只好教导孩子书写凤栖文字,以此缓解思乡之情。
几年过去,黎玥等人虽对凤栖文字不算精通,但也能做到与凤栖人正常交流。
“李曜。你莫不是真忘了你的来处。”
原本的李姓曾被他好好珍藏,经那场大乱後又亲手将其埋藏多年,现在再一次被至亲之人直呼真名,竟让裴曜有了一种被剖开面皮的恐慌感。
“我有些忘……”
“怎麽可能?”黎玥觉得荒谬。
“所以你又开始怀疑我了吗阿姐。”裴曜看着她,馀光瞥见一旁的陈谨也面无表情地朝他看来,相较两日之前,他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恭谨也全然不再了。
裴曜没忍住退後一步,他张张口,在感到被排挤在外的那瞬间还想反问些什麽,可他又想到从前月下与陈谨交手,黎玥也从未真正站在他身旁。
他转身欲走之时,後背忽地被人抵住。
裴曜的手比脑反应更快,身上无明器,便径直以手为刃劈向身後之人。
手刃带起劲风,抵在来人温热的脖前,冻僵的手下,对方的脖颈血管还在清晰地跳动。
“你们又吵架了?”
一朵雪花停在睫前,遮挡住部分视线,他忽地看不清对方的面。
“你……”
他感到眼睫上的雪花被轻轻摘下,视线顺着对方忽然伸过来的手挪开,那片雪花在对方指尖融化成水滴一点。
“你受什麽委屈了?”殷吉抹开水珠,将他抵在脖间的手拿下:“我听见这边一直在闹,便出来看看。”
殷吉微微一歪头,恰好看见站在一旁的岑嵩:“陈谨回来了?正巧。”
“在外边说话多冷啊,进院聊呗。”
*
霞院内,卜言利落地生好了炉火,纪时微挤开岑嵩,有些高傲地挨着黎玥坐下,偶尔挑剔桌面轻薄的尘灰或并不新鲜的瓜果。
卜言蹲在纪时微身後为其挽发,她如今的手粗糙皲裂,每梳一次便带下几根纪时微的发,只好藏着这双手不了了之。
黎玥将从纪时微袖中滑落的那张残破的纸放在桌面,朝衆人念道:“公主,臣已寻到陛下所在。”纸张从此处断裂,下一行字便是:“明日夜宴……必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