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
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阳光穿透窗子落在脸上,沈黎睁开眼,外面阳光灿烂,他伸手挡了一下,一时有些惶然。
他坐起来,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干燥温暖,丝毫没有昨晚外出过的痕迹。
沈黎擡起头,後脖颈还有些隐痛,外面已然是艳阳天,阳光在浮尘之中穿梭,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
坐了一会儿後,他起身下地,活动了一下肩颈,把椅子上干净的衣服穿好,推开门。
他的动作一顿。
原本以为经过昨晚的事,他住的地方应该有重兵把守,却不想连原先以伺候为名盯梢他的人都不在。
哦不,还剩一个。
沈黎走到门口站着的人影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刘三?”
刘三骤然睁开眼,脸上尽是疲惫。
看到沈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站着靠墙就睡着了。
“沈……沈使,”刘三道,“您有什麽需要吗?”
话语之间充满了尊敬,和昨日判若两人。
沈黎看他疲累的模样笑道:“忙了一晚上怎麽不去休息?换别人来盯梢我呗。”
刘三勉强笑了笑:“其他兄弟们还在忙,侯爷说昨日您见过我,所以让我来这守着。”
沈黎看他的神情,问道:“发生什麽了?”
“呃……没什麽,”刘三想起朝毅侯的嘱咐,说道,“没什麽,就是您今日且在院子里待着等……”
“澧水泛了,没挡住?”沈黎慢慢收敛了笑,“闻焕没听我的话去布防?”
他昨日晚上出去的时候就觉得那水淹出来的样子就像没布防的,而昨晚闻焕那麽及时地出现在天机处,看来也是为了盯梢自己,并没有将自己给他的预警放在心上。
“侯爷去了!您说完他就去了!”刘三急忙替朝毅侯解释。
去了?沈黎的眉头微微皱起,难道他误会闻焕了?
可昨天那水势……
沈黎稍微想了想,给出一个猜测:“天户司不肯给沙袋?还是沙袋有问题?”
“是……是那天户司,他们……”刘三重重叹了口气,“侯爷不让我与你说这些,但是……”
沈黎看着刘三:“已经发生的事,说与不说,只是我知道的早晚而已,若说得早一些,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想补救一二的办法。”
“其实……也没有什麽可补救的,”刘三还是说了出来,“天户司给了存沙袋的仓库钥匙,侯爷冒着大不韪的危险,半夜调兵遣将,调了几个营的兄弟,连夜布防,但是……没想到天户司那帮黑心的!”
刘三咬牙切齿地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朝毅侯原本没想着从城外的护城营里调人,毕竟君主还在城里,调兵这事理应先上报,可晚上宫门落了钥,又没有什麽边关急报,仅为了一个还没有正式入天机处的天机使的话就调兵,没有人愿意给他往君上面前递话。
所以闻焕只能自作主张。
可就在他们冒着风险干活的时候,他们发现,那天户司仓库里的沙袋,越往里越不对劲。
仓库在城外,所以他们按照从外向内的顺序,先对城外部分沿河进行临时布防,同时准备将沙袋搬运上板车,拉回城里布防。
可搬着搬着,发现沙袋越往里越有问题。
外面原本应该用皮革制成的沙袋,却变成了布制,连重量似乎都有些不对。
但情况紧急,这时候远处的越山上已经开始电闪雷鸣,那澧水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上涨,水也开始变得浑浊。
他们不得不将就着用这个沙袋。
朝毅侯权衡再三,将後面的沙袋布在了都城之中,力保城外刚种了夏粮的农田农庄。
後来下了一整夜的暴雨,越山上澧水源头泛滥,城内的河道过于狭小,河水暴涨席卷上岸,那些粗制滥造的沙袋被河水中卷着的泥沙利石树枝之类的锋利东西划破,根本挡不住,这水就这麽在城里泛滥起来,而那些破损沙袋里的东西在河道出口淤积,成了内涝的元凶之一。
“虽然不似洪水那般凶猛,但地势低的东边産生了严重内涝,”刘三叹息,“侯爷带着兄弟们清理排水渠,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君上召了过去。”
“今日非休沐之日,”沈黎缓缓说道,“他就算不被召,也应该是去宫里禀一声情况的吧?”
尤其是他昨晚去天机处的事,现在闻焕在他耳边说的话还萦绕在大脑中——
“天机令入槽之日就是你身死之时!”
想来那个人并不想让越澧继续有天机使。
那麽昨日自己擅闯的事,应该已经被闻焕报给他了。
“侯爷天一亮就着人去禀了!”刘三一拳打在墙上,“是那帮人,天户司的那些人,他们恶人先告状,说是侯爷勾结……勾结您,让你施展妖……施展法术,使澧水泛滥,然後以此为借口,私自调兵,要以下犯上!”
沈黎听到这话,静默了一瞬,这天户司横插一杠子地泼脏水,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他迟疑道:“他……我是说,君上他……应该不会信吧?”
“君上他……”刘三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声音。
“谁是那个东章来的天机使?”
刘三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人站在外面,旁边是小心翼翼的冯管事。
沈黎往前迈了一步:“在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