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微微一笑。可这笑容却渐渐凝滞。他的心仿佛被捏了一把,五脏六腑都错位。明明胸口起起伏伏,可内里却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样无法呼吸。他扯开衣衫,揉搓着自己的肋骨,想缓解这汹涌而来的窒息,却摸到了自己的伤口。
一瞬间,秦钰明白了。
“原来,不知不觉,我竟然陷的这麽身。为什麽我察觉不到我对他的心意竟然这样浓烈?难道这就是感情?来的时候如潮水一般,看似只是几朵浪,打在身上却让人站立不稳随波逐流。”
一想到银霜即将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秦钰竟然红了眼眶。忍不住踮着脚尖,试图透过依旧郁郁葱葱的树木看对面阁楼的人。
这几日事情太多,银霜感觉身子疲乏,可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眠。偏偏婆子送来了洗好的衣裳交给十五。十五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将衣裳放在桌面上。忽然,帘子一动,银霜钻了出来,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黑色的衣裳!新做的?”
十五狡黠一笑。
“是小侯爷昨日扔出去的。都洗干净了,还熏了香。您瞧瞧。”
十五一把抖开了衣裳。银霜面前立刻浮现出秦钰那张脸,不禁笑了笑。
银霜伸手一触。衣裳还是这样滑腻,可是衣裳里头的人不在这里。想到当日自己环着他的脖子被抱起,二人在马车耳鬓厮磨。回到阁楼上,他解开腰带,这件衣裳滑落肩头,腰际,大腿,最後堆在脚边。
“噫,他去赴宴没穿裤子?不对啊!他分明是先脱了衣裳,然後再穿上,趁我苏醒片刻的时候再脱了一次勾引我!这厮开窍了!”
银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十五连忙上前轻拍她的背。
“您喝慢点,又没人抢。”
“好了好了,你去忙活吧。我要睡了。”
十五关上窗子,念叨着:“瞧您脸上红彤彤一片,定是吹了风。快回去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银霜躺在床上,回想着方才花园里的话。那一句句平实的话语一字不漏的浮现在心头,越回味就越觉得重的慌,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浑身难受。
能动人心的不是华丽的辞藻,而是话语中的真心!
“不对啊!我怎麽把自己绕进去了?凭什麽我不能得到一个精壮男人的同时,还得到很多金子?好歹我还是皇上亲封的二等诰命夫人呢!”银霜一拍脑门。“怎麽忘了我是命妇了?命妇无法离京的呀!”
银霜一骨碌爬起来,又灌下两杯茶。
“要不,我上个勾试试?不行,我都拒绝他了,该怎麽办嘛!”
银霜来回踱步,燥出一身汗。忽然听得後院有熟悉的声响,银霜心下大定,立刻呼吸顺畅。
秦钰身着深蓝色的衣衫,在後院耍大刀。银霜出现在窗前的刹那,他一分心,大刀脱手而出,将一棵脖子粗的大树拦腰砍断。
“喂,白天脱了衣服耍剑,怎麽晚上却穿着衣服耍大刀?不想给我看腱子肉吗?”
秦钰失笑,无奈的摇摇头,褪去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肩膀。
“累不累?上来喝杯茶先?”
秦钰一愣,随即大喜。踩着断树飞身而起,跃入窗内。
“你改主意了?”
银霜笑道:“我打算顺从本心。你可是说过的,我要什麽你给什麽,别赖账!”
“我可以发誓!”
银霜轻笑道:“算了,别发誓了。又不是小孩子。”
秦钰气喘吁吁,不知要说什麽,站在那里像个呆子。
银霜掩嘴一笑。
“我想摸一摸你身上的腱子肉结不结实。快脱了衣服,叫我瞧瞧!”
秦钰浑身抽掉腰带,浑身只穿了一双漆黑镶着两颗翠玉的靴子,赤条条站在银霜面前。
银霜掩面大笑。
“你这厮,如今怎麽这麽听话?从前我说一句你顶十句。一言不合,还扭头就走!”
秦钰望着脸颊荡漾春意的银霜,一个健步抱了上去。
初一十五早就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忙遣散外面忙着搬东西收衣服的丫鬟。
“别收了!衣裳淋坏了就扔掉,再买新的。赶紧走,去去去,别听墙角!”
咔嚓一声,长青阁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秋风扫过屋檐上的落叶,穿梭在每一道拱门长廊之间。
第一场秋雨酝酿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哗啦啦地一泻千里。风雨时而急如马蹄,时而轻飘慢洒。雨滴滴入尘土,扬起丝丝烟尘,让空气中都笼罩着青草的芳香与灰尘的焦灼味道。
很快,每一片裸露的大地都被淋湿。小水坑渐渐积满,汇聚成小溪,将花园中的小河变得混浊。
武夫人叹息一声,起身关上了窗子,挪开被飘散进来的雨水打湿的竹根雕。挪到一半,她忽然自嘲似的笑了。
“挪这些死物做什麽?侯府都要造反了,这旧宅子又能住多久?那小蹄子得了诰命夫人的名头,我还怎麽跟她争?”
她迅速走回床头,从床下的缝隙里摸出一卷卷大大小小的细皮纸。
“你们没料到我是认得字的吧!哼,都以为我娘家无能上不来台面,嫌我蠢笨瞧不上我。如今最大的把柄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武夫人面上狠厉,却扔夹杂着犹豫不定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