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对我表明过心迹。我觉得你的真心不如我多。”
银霜一把掐在秦钰的胸口。
“哟,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秦钰攥住银霜不老实的手。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我爹那样,没了腱子肉,只有一层层的褶子。你大概就不愿意跟我了吧?”
老侯爷爬起来抓起恭桶砸在墙上。
“没良心的臭小子!白养你了!”
银霜笑道:“我大你三岁,等你变成那样,我差不多也变成个皱巴巴的老太太了。我们谁也别嫌弃谁。”
二人再一次相拥睡去。
这两三个月以来,京中最轰动的事就是侯府的倒台。若是如那子爵府一般抄家流放也就罢了。可偏偏曾经高高在上的定远侯一家老小,竟然缩在城西开了个铺子,当街卖豆腐。
文武百官身感纳罕,总是乘着马车路过,掀开帘子瞧来瞧去。官家夫人们纷纷打发家丁小厮去那豆腐摊买豆腐,想着套些消息,探一探圣意。
因而,从开张第一天起,铺子外都人满为患。银霜一气之下叫秦钰写了张告示贴在门口。
“本店的豆腐只卖给百姓,天皇贵胄还请绕道而行,勿争抢百姓之食!”
告示一出,满城哗然。他们探得更勤了。甚至不惜花费大价钱将四周方圆十几里的百姓宅院收购到手,假借开铺子之名探听消息。
这样一来,百姓流离,大大影响了银霜的生意。
银霜气急,却无可奈何。
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城西城门边第二个巷子口的那棵柳树上,挂上了一方白色布帘,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王侯豆腐铺。
到底是谁敢取这样刁钻的名字?
是银霜。与其等着饿死,不如吊足那些官员的胃口。反正他们前来打探,总会买些豆腐豆花,先把银子赚到手再说!
原来那连着的三四座破败的小院儿被打通,腾出一片空地,支起了布棚,摆上了长桌长凳。银霜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前舀豆花,初一十五挽着袖口系着围裙。一个切葱花,一个熬菜汤。
京中守备手底下的巡逻将士每日巡逻到此处,都会停下来吃一碗豆花,再去隔壁的烧饼摊买两个肉馅大饼。
卖大饼的人正是老侯爷与他那名暗卫。
多亏了银霜隔三差五给的金银,这暗卫在城西买了宅院,娶了媳妇,渐渐摆脱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专心的卖烧饼。
热腾腾的烧饼配咸津津的豆花,美哉!
北风忽紧,将院中的布棚掀开一小半。食客纷纷缩着脖子叫嚷起来。
“夫君你快来看看呀!那棚子又被吹开了!”
秦钰一袭粗布衣裳,脚踏银霜亲手缝的棉布靴出现在院中。他擡头一看,看见绑在柳树枝上的布条又断了。
“夫君,别用布条子绑了。用後院儿缠磨盘的草绳绑吧。结实耐用!”
“好嘞!”
秦钰翻墙而过拿了草绳又翻墙上头,脱下那双棉布靴,光着脚丫爬上柳树。强壮的小腿勾住树干,大半个身子探在空中捞起布棚一角,麻利的打了个结。
“死孩子,爬树就爬树,脱什麽鞋?不怕生了冻疮?鞋坏了让你媳妇再做一双不就是了?”老侯爷心疼的不得了。
银霜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听见。屋内却走出个头发花白的壮妇人,端着半碗豆花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擦嘴。
这妇人竟然是武夫人。如今不能叫夫人了,得叫她的本命武明眉。她当初以为老爷子被她气死,生怕秦钰一刀宰了她,赶着就去告御状了。没想到,踩肺石敲登闻鼓是要先受三十杖的。
虽然圣上开恩,只打了十杖。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大病一场,被京兆尹送到了银霜这里。瞧了老了十岁。
“死老头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爷?你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腆着老脸叫人家给你们干活?害不害臊?做个烧饼而已学了一个月了还学不会!干嘛不去收桌子洗碗筷?就知道围着烧饼炉子烤火!”
秦老爷子扭头不理她。
武老太太一边麻利的收拾空碗丢在盆中,骂骂咧咧唠唠叨叨。
周围的食客早就见怪不怪。因为这一大家子人整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刚刚吵完正在吃饭歇息。
秦钰无奈一笑。银霜抽空舀了一碗豆花,撒上一把融化,丢进去两个鸡蛋,浇上热腾腾的菜汤,递给他。
秦钰接过,站在原地咕噜咕噜大口吃了起来。
赵母忙从秦老爷子面前的火炉上拿了两个肉饼,丢下一把铜钱。
“哎哎,赵大娘,这钱我可不能要,你太见外了。”
赵母嗔道:“你这孩子才是多心的。家里衣服怀着孕呢,你不要赚银子养娃娃?拿着吧,别推来推去的,不像话!”
赵母将肉饼一股脑塞进秦钰手里。
“孩子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银霜翻了个白眼。
“都二十岁了还长什麽身体?娘你也开始昏头了!”
秦钰掰开肉饼沾了菜汤,递在银霜嘴边。银霜趁势咬了一大口。笑的眉眼弯弯。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