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座车厢里有三个乘客。
一对依偎亲昵的恋人。
一个西装革履、旁若无人高声打电话的暴发户。
没有宋汝瓷。
宋汝瓷不在车上。
褚宴站在车厢尽头,胸口轻微起伏,他礼貌地谢绝乘务员“是否需要带领去座位”的询问,又向对方打听,原本坐在靠窗座位的年轻乘客去了什么地方。
乘务员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也错愕愣住:“怪了,刚才明明还——”
褚宴转身下车。
站台上熙熙攘攘,全是在这一站下车的乘客。
他的动作和决断都足够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搜索,寻找,更换位置,不停穿过滞留盘桓的拥挤人群。
站台上也没有宋汝瓷。
褚宴离开,一路向外走,出站的通道同样没有他要找的影子。
幸好两站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他在这地方还算有些不值一提的影响力。褚宴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在高铁站外铺开寻找,但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只知道宋汝瓷独自离开了高铁站。
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外力帮忙,宋汝瓷几乎绕开了所有监控。
这样浪费了很多时间,最后一个出现过宋汝瓷的监控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褚宴赶过去的时候已近深夜,路上人很稀少,偶尔有车驶过,车灯刺眼。
褚宴想起他们散步。
宋汝瓷不太敢过没有天桥或地下通道的路,因为听不见,如果遇上不道德开远光灯的车,就会被晃得眼前一片白亮,很容易出危险。
褚宴教他握住自己的手。
他们牵着手,走过一段不算短的路,变得温暖的清瘦手掌慢慢回握住他,那种力道实在很轻,一不小心就会忽略——
褚宴醒过神,不得不在刺耳的喇叭声里刹住脚步。
在他想要迈过斑马线时,红灯亮起,禁止通行。
一片雪落在颈侧的疤痕上。
冰凉。
很快融化。
褚宴的胸腔轻震,抬头,看着暗沉天边不算明显的平直线条。
这是座靠海的城市,因为海拔很低、高大建筑物又不多,能看到和天空相交的海平面。
附近有个港口,货运港,汽笛声传透半个市区,探照灯下能看见靠岸船只排出的白烟。
褚宴打电话要了辆车,坐进驾驶室。他通常遵守交规,但这次可能有几个超速罚单要缴,他用最快速度赶到货运港附近,这里不对游客开放,没办法靠近海滩,离海最近的地方是一片罕有人迹的旧建筑群。
常年直面海风,这些楼的外立面已经严重剥落、褪色,攀上些暗绿色的青苔。
地面的石砖渗出湿漉漉的盐碱。
褚宴穿过两条窄道,听见弹壳碰撞的清脆响声——这是多年生死之间刻下的条件反射,他们这种人对这种声音极度敏感,能在数不清的杂音里分辨出百米外的弹壳响。
褚宴回头,手电光照射出坐在角落里的人。
熟悉的清瘦人影映入视野。
心脏也从悬着的某处疾速坠落,掉回胸腔。
他调暗手电快步过去,半跪下来,扶住宋汝瓷的肩膀。
没有像之前那样看见张开的、轻轻弯起的柔和润泽的浅色眼睛。
宋汝瓷没有戴围巾。
宋汝瓷戴着他做的那个相当简易的弹壳吊坠。
风把弹壳碰出了响,褚宴抬手,捧住仿佛变成了块冰的雪白脸庞,睫毛静静阖落,宋汝瓷微垂着头,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臂弯折环在胸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