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星野跪着。
跪着,膝盖僵化,后背凝固,全身上下一动也不能动。
他像是被往什么看不见的地方刺了一刀,看不见流血,但脸色惨白,手脚全都发麻,一下冰冷一下又滚烫。
剧烈的恐惧一浪一浪地往头顶漫涌,仿佛又回到三年前,肺吸不进空气,溺得窒息。
曜星野宁可宋汝瓷责备他、怨恨他。
他宁可宋汝瓷打他。
总比这样强——眼前的人影不激动也不生气,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甚至连那种思索时下意识轻轻蹙眉的习惯,也和记忆里一样认真柔和。
宋汝瓷明明就坐在这,在他面前,一伸手就能碰到,却又像离他无比遥远。
“我做错了是不是。”曜星野的呼吸急促,濒临失控,他爬向宋汝瓷去握苍白手腕,明明握到了,却不再能攥住半分安心,“对不起,宋汝瓷,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以后再也不犯,行吗?”
宋汝瓷大概不是想听这些……可他不会说别的,曜星野胸口起伏,舌根滞涩,掌心一片麻木。
“我的钱暂时不够买你。”曜星野吃力地说,“我把自己卖了,去拍卖行陪你,以后我跟着你,保护你,直到能把你带走。”
要买下宋汝瓷的一个晚上,和要替这个人赎身的价格,自然天差地别——曜星野甚至怀疑,江歧渡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买走宋汝瓷。
如果得到了曜石影业,曜星野就能给江歧渡的拍卖行施压,强行替宋汝瓷赎身。
但现在他还只是个所谓的“继承人”。
曜星野从小长在极度扭曲的环境中,情感异化成欲念,他见到的一切范例里,“喜欢”彻底等同于“想得到”,施压、用手段、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在知道他家做的事后,他就开始等虞妄来找他——那时他就会趁机要回自己的矢车菊蓝宝石耳钉。
曜星野想,只要虞妄肯服软,别再装作不认识他,和他低一下头。
一下,一下就够,只要虞妄愿意再把耳钉给他。
他就会把一切都给虞妄。
要是虞妄还肯再少找几个情人,少喝点酒、少用点药,那就更好了。
他会把鞭子也给虞妄,然后好好的,和虞妄搬到一起住,看一些无聊的人造星星,一辈子都在一起。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曜星野攥着手,小臂上青筋凸起,呼吸吃力咽不下唾液,他终于开始模模糊糊意识到,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错得严重,彻底滑进最糟糕的方向,已经不再有纠正的机会。
覆水难收。
宋汝瓷不赞同曜星野的计划,轻轻摇了摇头,告诉他:“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
宋汝瓷也不是想要他道歉,并不是所有问题都一定要立刻给出一个答案,宋汝瓷在按照约定,练习分辨,学习自保。
系统帮忙保存的备忘录上有不是他笔迹的留言,上面说他可以带着问题回家,在温暖安静、不受打扰的柔软枕头和被子里,和叫褚宴的人慢慢聊一整晚那些他暂时想不太通的事。
宋汝瓷把备忘录仔细收好,告诉曜星野:“拍卖行不是什么好地方。”
曜星野不在乎,但本能地把一切反驳咽回去。
他终于学会了抓住重点,盯着宋汝瓷,又向前爬了两步,贴近清瘦身体,把人小心抱住:“你在拍卖行受了苦,是不是?”
曜星野仰起脸望着宋汝瓷。
他怕宋汝瓷坐得不舒服,拽来很多软枕,摞在一起,让宋汝瓷靠着。
宋汝瓷向他道了谢,还像是三年前那张床上一样,抬手轻轻摸着他发抖的后背,低头望着他时依旧温润,银色发梢轻轻掠过他剧烈搏动的颈动脉。
“我带你去创伤净化站,去诊疗塔。”曜星野说,“那里有顶级疗愈场,做了治疗,就能让你的身体变好,行吗?”
他看见柔和的蓝眼睛歉意轻弯,宋汝瓷不太感兴趣,不想去他说的这些地方。
“我带你去‘绿洲’。”曜星野的嗓子发哑,“那里的环境和你的山庄很像,对不起,宋汝瓷,我没买到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