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皇后可不惯着他:「这还不简单。」
「既然宋少卿的妻子也在,把她叫上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不就行了?」说着,便命宫人跟随那宋家仆人下去了。
嬴澈不忿,冷冷瞪了宋祈舟一眼,他视若无睹,仍昂然挺拔地立着,仿佛立岩修竹,萧萧肃肃,节高质贞。
很快,令漪便被带上来了。
初接到命令时,她有些懵。
况且旁人或许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宋郎却一定是知道的,要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与他见面,心中便有些忐忑。
随宫人登上城楼,她第一眼便瞧见人群之中一身红色官服的丈夫,身姿颀长,有如松竹挺立,面容清俊,濯濯如春月柳。
他亦在看她,四目相对,他眼中带着她无法读懂的黯然神伤。令漪心间一酸,低眉避开他视线,先去拜见帝後。
嬴澈在旁,正将二人的眉眼官司正原原本本看在眼中,於心间冷嗤,愤然转目。
「你就是宋少卿的妻子?」小皇后问。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眼同水杏,清润明澈;唇似春樱,不点而丹。
的确是个不世出的美人,才能叫宋祈舟神魂颠倒,不能忘怀。
下一瞬,目光却落在了她胸前那串白玉璎珞上,微微疑惑。
这样精美的东西,怎麽自己这个皇后都没有,她却有?
「是。」令漪眉眼低垂,婉顺地答。
她悄悄瞥了眼王兄冷硬的脸色:「不过家兄已经替妾做主,与宋氏断绝了婚姻关系,妾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那好,现在予替你做主。」小皇后道,「听说你已怀了宋少卿的孩子,那现在予问你,你是想回宋家去呢?还是留在王府养胎,等产子後再将他送回宋家?」
「我……」她下意识又要向王兄看去,小皇后却道:「你不必看他。」
「今日予替你做主,依你自己意愿。你肚子里怀的既是宋少卿的孩子,要回夫家去,不是理所应当的麽?予不明白,晋王有什麽可阻拦的。」
小皇后其实想得很简单。
晋王虽跋扈,但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还不至於欺君罔上。若能趁此机会打压下他的嚣张气焰,拉拢宋氏,也是一举两得。
宋太傅虽致仕,仍旧门生故吏满朝。这麽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两道炽热视线都落在令漪身上,彷如烈火煎熬,又似无形的压迫。
她心间纠结,额上汗珠悄然滚落。这时忽觉王兄视线移开,轻笑一声:「皇后殿下,又有什麽资格来过问孤的家事呢?」
当着诸人之面,他竟也如此言行无忌。小皇后顿时柳眉剔竖:「予为国母,便是天下人的母亲,过问一下子民的婚事,有何不可?」
「那好啊。」嬴澈负手笑道,「听闻令兄令嫂日日在家闹绝婚呢,说是令兄常常夜不归宿,在外包了个妓女夜夜笙歌,皇后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再来过问孤的家事吧。」
闹绝婚的是长兄和长嫂,夜不归宿包妓女的是次兄,却故意被他搅在一处说。好似那惦念骆华缨的是长兄一样。
虞皇后素来敬重长兄,霎时气红了脸:「哪有这样的事?晋王胡说什麽?」
清河大长公主也微变了脸色:「子湛,你也莫要太狂悖了。」
这还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呢,就把皇后和虞家的脸面扔地上踩。这头黑鹿,真是越来越僭越犯上了。
阿湜去後,当真就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他了吗?
天子原有心帮着皇后说话,可一个是自己敬重的叔父,一个又是妻子,两个都不想得罪,只心虚地捉鼻。
气得小皇后暗暗掐他。她被嬴澈欺负了他也不管,这到底谁是君主谁是臣子啊?!
嬴澈也不理会,只阴阴看着妹妹,威胁之意明t显。
「阿妹,你自己说。」他道。
「你是要去宋家养胎呢,还是就在王府?」
场面一时颇为尴尬,令漪也是第1回知道,王兄在外竟是这麽个性子,简直嚣张跋扈!
连天子皇后都被他欺负,何况是她。
这样看来,他在她面前还算是收敛了。
她心中已有了决断,也是怕再闹下去无法收场。便向小皇后致谢:「多谢皇后殿下美意,妾还是想留在王府。一来妾在王府生活多年,已然习惯了。二来,妾未曾生育过,留在王府有母亲照料,也安心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她两颊如烧,眼睫颤抖地低垂着,看也不敢看向丈夫的方向。
她何尝对得起他呢?
他才去了多久她就……虽说事出有因,总归是有些对不住他。
眼下,更要当着这麽多王公大臣的面儿叫他认下这样大的一桩屈辱,可实际上,又要弃他而去,他该多伤心呢?
可理智又告诉她,她和他已经没可能了,这样耗下去,只会令王兄变本加厉地对付他。
当断则断,分开,才是对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