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个问题变得异常安静,在梁琛的沉默里,燕君这才意识到,只有梁琛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护萧家周全,所以为了萧家,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他。
那他们呢?他们算什麽?
燕君突然很想哭,他为了梁琛放弃了一切,梁琛为什麽不能为他放弃一切?可他心里又十分明白,他怪不了梁琛,梁琛肩负的是整个萧家,他无从选择。
“梁琛,我……”
“阿君,”梁琛打断他,擡手用指腹拭去燕君都没感知到的泪珠,“若回家与我只能选一样,你如何选择?”
燕君看着他,有些哽咽答:“梁琛你知不知道,我早已选择了。”
梁琛把人抱进怀里,怔怔地看着前方道:“我知道,所以我很早也选择好了,只是我有点贪心,你和萧家,我都想护着。”
怀里的人一边抽泣,一边不禁大脑哭诉着“梁琛,你不要选择那个位置,你不要放弃我”这些话语,梁琛在他的哭声中,想了许多事情。
其实很早以前,应该是在永安的那个夜晚,他就感觉这个人有可能不属于这个地方,而他回家的方式,大概和自己能不能登基有关,所以这人离去後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改变了他的计划,想把这人强留在这里。
至少只要人还在,他总归有希望得到他。
後来,如他所愿,这人回到他身边,还义无反顾选择了他,为他放弃了一切,也从那时起,他知道这是他这两世来,做得最不後悔的选择。
等怀里的人哭累,哭到睡着,梁琛将人抱起放于床榻上。他坐在床沿看着燕君熟睡的模样,发现害怕的其实不止他一人,这人也很害怕吧!
爱使人勇敢,也使人胆怯,人们在付出一切後,又时常害怕着对方什麽也不做,好似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入京後,他就感觉到燕君一直在这种情绪里惴惴不安,他想,他应该做些什麽来让这人心安了。
“王爷。”
正当梁琛在思索那些事情时,成昭的声音在门口小声响起,他替燕君理了理被角,又将屋内的蜡烛熄灭,最後走出屋子关上门。
“人到了吗?”梁琛压低声音问成昭。
成昭点头答:“嗯,在书房。”
梁琛回头看了眼被他紧闭的屋门,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後,才转身对魏延道:“好了,走吧!”
书房内,梁婉一袭紫色罗裙踱步在书架前,她来过靖王府多次,却是第一次踏入这间书房,不免有些好奇。书架上摆着不少兵书,里面还有许多再难寻到的孤本,但这些都不如一本名为《彩衣传》的书吸引眼球,因为这本书在这个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
梁婉正准备擡手抽出这本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她快速收回手,转身看向门外,下一秒书房门被人推开。
“婉儿见过四哥。”梁婉朝门口的梁琛微微屈膝行礼。
梁琛点点头,走进屋内关上门问:“母後凤体可还安好?”
“嗯,母後身子一向不错,只是……”梁婉顿了顿,露出一抹苦笑答:“只是近日来,父皇身子越发虚弱,母後日日守在床前伺候,难免有些辛劳了。”
梁琛在她的话语中走到书案前,待梁婉声音落下後,他出声道:“母後是皇後,凤体也极为重要,婉儿还是多劝劝母後,以自己身体为重,其他的,能让下人做还是让下人做吧!”
梁婉走到他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副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他:“话虽如此,但母後说终是夫妻一场,她想陪父皇走到最後,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再多说什麽。”
“确实。”梁琛接过梁婉递来的东西,嘴里却答:“那这段时间便辛苦婉儿了。”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两人隔着书案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梁婉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四哥,你真的要这般行事吗?”
梁琛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答:“时不与我,只有铤而走险,才能得偿所愿。”
“可事情一旦暴露,即使是皇子,也是死罪。”梁婉紧绷着事情质问:“四哥,值吗?”
梁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用平淡的语气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如今梁粟盯你我盯得比较紧,你快快回去吧,以免打草惊蛇。”
梁婉还想说些什麽,但看见梁琛一脸不愿谈论此事的模样,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还望四哥将来不要连累我和母後”後,便愤然离去。
梁琛看着那漆黑一团的外面,思绪了许久,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物品,心乱如麻。
刚才梁婉问他值不值,他没有开口,但早已在心底回答。
值与不值,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能在留下整个人的同时保全萧家。
*
一行人回到建安城半月,也未曾得到过明德帝的召见,起初燕君怀疑是不是梁粟假传圣意,後来又否认这个想法,毕竟梁粟还不敢狂妄至此。
在既无召见,也不能随意出门的情况下,燕君还是磨得梁琛为他在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红梅。那株红梅十分漂亮,燕君觉得比萧府和关雎宫的还要漂亮,因为这株红梅属于他和梁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