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
林迢迢双手托腮,支在琴上,看陈嬿对她比划着几种不同的姿势:“我觉着还是第一种好看一些。”
“你也这麽觉得?”陈嬿乌黑的长发被绑带高高梳起,看着爽朗利落。她掂了掂手里的木偶道:“第一种是好看些,但是动作有些大,我怕你受不住。”
林迢迢小跑过来,笑着比划:“你是觉得我受不住,还是觉得我太重?”
她身子前倾,布料稍稍绷紧,身材曲线与盈盈一握的腰肢展露无遗,身上若有如无的鸢云香也传了过来。陈嬿顺手一揽,正色道:“嗯,不重,一看就不重。”
明明是自己先凑过来,这下却又先挂不住脸。在脸红之前,林迢迢迅速退开些许:“那便定下第一种了?”
她们经过几番商议配合,最终决定采用前半段琴音配舞刀,後半段二人合舞的方式准备宫宴。而这次确定的,就是两人以什麽样的姿态配合——定下的正是托举的方式。
在两人商量讨论的时候,芷歌推门,满面喜色道:“娘娘,前线战报,田州大捷!侯爷已经与平西都督交接,如今已在回京路上了!皇上特意叫您过去,想必也有事要说呢!”
陈嬿忙要回身换衣服,战捷的喜讯对每个大奉人都有特殊的意义,一时间懿芳宫主殿里热闹非凡。林迢迢同样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又眼见陈嬿还有许多事要做,便悄悄退了出去。
林迢迢已许久没在屋里闲坐过,有陈嬿陪伴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快。问瑶见她无所事事,每本书都是翻几页就扔开,便建议:“今日阳光正好,娘娘不去外面走走吗?”
在御花园事件以後,林迢迢简直要对那里生出阴影,已经许久没去过了。
不过人总要迈出新的一步。
林迢迢收起手上的书:“确实很久没去了……那就出去走走罢。”
或许冥冥之中,林迢迢与御花园是有点命中不和在的。
才转过一个假山,林迢迢就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
“不长眼的奴才,你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尖锐的叫骂声将林迢迢的视线引了过去,定睛一瞧,还是个熟人。
跪在地上的,不正是曾经教过她军牌的楚桃吗?
至于另一边……那打人的宫女盛气凌人,林迢迢认得,是温昭仪的大宫女杜鹃。
後面安安静静立着一个穿玫红色宫装的女子,梳着百合髻,安静地看着楚桃。
正是温太後的侄女,如今位列昭仪,名唤温月楼。
宫中妃嫔其实不多,但林迢迢对温月楼并没有什麽印象。
据她了解,温月楼是陛下还是三皇子时就入了府的老人,是温太後亲自给陛下挑的。
温月楼的位份只在陈嬿和贤妃许吟梅之下,每日请安的时候,却很少对宫中事发表看法。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只当个背景板。
至于在和嫔妃的私交方面,陈嬿至少还会参加一些宫妃举办的茶会,温月楼却从来没有出现在相关的场合里。
她就像是宫里的一抹游魂,只存在于每月请安时,宫里流言中。
还有人说,她每日只往返在太後的寿宁宫与自己居住的拾翠宫,从不去其他地方。
“嫌麻烦”“孤僻”“怕事”,这是宫中大多数人对温月楼的印象,林迢迢也是如此。
今天她会出现在御花园,本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
被楚桃冲撞,又在这衆目睽睽之下责罚宫女,就更让人吃惊了。
怎麽说也与路潇潇占了个名义上“金兰姐妹”的说法,林迢迢也不好意思坐视不管。
“嫔妾见过温昭仪,”林迢迢先恭敬地对着温月楼行礼,而後微笑着说,“今日倒是我走运,难得来一趟御花园,竟恰巧能遇到温姐姐。”
温月楼冲着她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林迢迢转身看向楚桃:“这不是路美人宫里的吗?可是做了什麽蠢事,冲撞了姐姐,才将杜鹃气成这样?”
这话说出口,就是明摆着要管闲事了。
杜鹃脸色一变,声音立刻提高了一个八度:“回林才人的话,我家娘娘见今天天气好,便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遇上这麽个不长眼的奴才,直直地往我家娘娘身上撞!这奴才手上还拎着食盒,若是扣在娘娘身上,这上好的雪山绸,要你主子——”
“杜鹃。”温月楼轻声唤她。
她的声音甜美而柔软,与她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杜鹃不情不愿的收口,顿了顿,才继续道:“便是如此,这宫女冒冒失失,只恐怕今日冲撞的是我家娘娘,来日便要撞到陛下或太後娘娘那儿去了,我家娘娘好心,来替路美人管教管教!”
林迢迢先顺着话道:“温姐姐多谋心细,嫔妾自愧不如。那麽依姐姐之见,该如何处置?”
温月楼看向楚桃。
楚桃低着头跪在地上,全程一言不发,没有对她的哀求,亦没有对林迢迢的感谢,就好像被议论生杀的并不是她自己。
“便带回我宫里吧,让我宫中的嬷嬷教教她规矩。”温月楼轻声慢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