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仲夏夜之梦
“闻郁……闻郁!醒醒!”
闻郁慢慢睁开眼,眼底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他长眉敛压,微眨了下眼,眼底翻腾汹涌着无意识的深切的痛苦和悲楚,随着意识的清醒渐渐沉入了脑海深处。
明明只是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却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好像能睡到地老天荒。
“醒了?”向黎翘着腿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头也不擡地拿笔迅速地在一摞剧本上勾画标记,“刚才叫了你半天都没醒,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午休做噩梦了,见你睡觉都眉头皱得死紧。”
闻郁双目轻阖,揉了揉眉心,说道:“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前年消失了半年,有很多合作方面的事情影响很大,辛苦你帮我收拾这些烂摊子了。”
“哎!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
向黎擡起头,挑了挑眉,婉拒了闻郁诚恳的话语,又说道:“这公司成立也有我的一份儿,我可不想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事业化为乌有,这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闻郁起身,缓步走到桌前拿起水杯,倒了一口水喝,而後十指交叉在身前,双腿叠交而坐。
“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麽和合作方那边沟通的?”
向黎摊了摊手:“能怎麽说,我说你找了个深山老林带发修行去了,哦不,是潜心研究演技去了。”
“谢了。”闻郁弯唇一笑,笑容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不过你那半年时间到底去哪儿了,我各种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你,和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回来还换了一个手机,半年之後见到你还一副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子,不像是去度假,倒像是逃难回来的。”
向黎低头,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剧本,细微而悠远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那时正值潮湿闷热的季节,闻郁脸色苍白如雪,发丝浸了汗黏在脖颈,颀长身材变得有些纤薄,衣着稍微有点狼狈,神情却有一种特别优雅和平静。
他却是在笑着,唇角微微带笑,明显看得出心情愉悦,却不知道在愉悦什麽事情。
向黎问他,闻郁也只是说:“搞清楚了一件事——一件本该发生,却没有发生的事情。”
顶层办公室里,向黎注视着闻郁,眼底夹着一丝打量:“而且你已经好久没有提你那个年轻男友了,之前你就着手准备开新闻发布会公开恋情,结果之後却不了了之。之前你回国那麽狼狈,是不是和你那个男友有关系,你们那会儿就分手了?”
闻郁眼睑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情绪,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为向黎的敏锐。
“出国玩了一趟,闹崩了然後分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知道了。”
向黎定定地看着闻郁,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松开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後,问道:“如果是因为严重矛盾分的手,那最好不要有什麽把柄在对方手上,你能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向媒体爆料什麽东西?”
不知道什麽时候,闻郁手指间夹了一根雪白的香烟,不像劣质烟草呛鼻刺激的味道,这根烟的味道浓烈霸道,存在感极强。
闻郁慵懒斜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臂搭在沙发的边沿,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把烟咬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听到向黎的话,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然後从唇边缓缓地吐了出烟雾。
向黎的视线看向那一团缭绕的白色的烟雾,看不清背後闻郁的表情和神色,只能看到他眉眼半阖,似乎像是在思索。
“没有。不会。”
闻郁忽地笑了一声,摁灭了烟蒂。
笑声说不清是愠怒还是冷意,混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向黎:“之前还以为你这个年轻恋人是个任性霸道的,没想到还挺乖巧识相,知情知趣的。年轻人能和平分手的可不多,爱得不是撕心裂肺就是轰轰烈烈的,像火焰一样疯狂又无所顾忌的烧一场,然後最後燃尽收场的时候洒落一地灰烬,什麽都剩不下。”
闻郁从容地嗯了一声。
“明天就要去法国拍戏了,下午我去看看姥姥,有什麽事给我打电话。”
向黎头也不擡地挥了挥手。
闹中取静丶布局严谨的四合院里种着几株西府海棠和玉兰花,从院子里无限延展伸出来一部分枝干,墙壁经历沧桑岁月的洗礼,每一处都透露出历史和岁月的痕迹。
院内屋檐外光线很好,阳光穿梭跳跃在青砖灰瓦上,天边飞过一只燕子。
“姥姥——我来看你了。”
大老远就听到闻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动了屋檐下的燕子一家七口,惹得燕子窝里“啾啾”丶“嘁嘁喳喳”个不停。
“喊那麽大声做什麽,我还没耳背呢!”
一位老人从屋里走出来,满头银色发丝一丝不茍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後,人们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庞,而是眼镜後面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一双浓烈的眼,淡淡的眉,那副永远坚韧从容的挺拔身躯仿佛因为大病一场,而变得弯曲起来,可折不断内里藏着的一身傲骨,闻郁的气质和她有些相似,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家人。
闻郁的姥姥林君如,她是一个文学家也是一名翻译家,一生充满坎坷和辉煌,院子里有整整一个房间放着她曾经参与翻译的书籍和资料。
闻郁从来没有从林君如女士口中听到说自己老了的话,虽然她感情充沛,但没有侍弄一院子花花草草的爱好,早几年精神头很高的时候,经常在书房里翻书和捣腾整理年轻时候的一些手稿和写的东西,在前些年零零散散的发表了出去。
这几年她清闲了下来,找到了新的乐趣——听戏,有时候去梨园剧院,有时候走过弯弯绕绕的偶尔会响起“卖糖葫芦喽,卖糖葫芦——”声音的胡同,进入到一个院子里,这里有着好些退休的国家一级二级演员,他们闲来无事,自娱自乐组起了一套班子,几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样样精通,既当表演者也当观衆。
“你怎麽想起到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