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叶西愣了一下,“真要我去啊?”
叶四郎有点小纠结了,他去了能干嘛呢?
就是种番薯,现在摆在前面小院里的几盆番薯还是小苗呢。番薯虽然适应性强,但是北方临近冬季的天气,也不太能让它们茁壮得起来,更不用说分枝栽种了。
现在去了军营,他就是白拿工资吃闲饭呗。
看出了他的迟疑,宋峤有些好笑地敲了敲少年的额头:“你道军中那群人放着到嘴的军器不要,跑去叫你开荒种田?”
当然,若是那地瓜的价值日後被发现,也不无可能。但是现在,所有人看在眼里的,自然是叶家四郎在军用器械上绝无仅有的制造能力。
听他这样说,叶西就更心虚了点,他就是不服气以前宋峤对他那些“小打小闹”看不上,才决定弄出个有意思的东西来显摆显摆的。
後来虽然对这个时代航海工具的落後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也开始庆幸自己做出了望远镜来,可若说由此生出什麽改变时代的雄心壮志来,叶四郎也还没有这麽伟大的志向。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他的沉默却叫宋峤误会了,在他旁边坐下,强势内敛的青年挑着灯芯,谆谆善诱道:“古往今来,君子立身处世之道,不外乎手握权势,为人之所忌惮,抑或盛宠于帝王,万事无忧。”
“古又有言,‘怀璧其罪’,无权无势,无上位者之庇护,你以为何?”青年温声漫漫,此时挑灯看来,温润内敛的眉眼却染着近乎凌厉的锋芒,“若无可取之处,信宠又安能长久?”
少年在对面,撑着脸静静听着,此时笑问:“就是你之于我,也是这样?”
如果他手里面没有对他有用的东西,当初在青曲,这人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走开?然後也就不会有他随之来封州的事情,更不会有他们今日一番深夜长谈了?
所以这人才叫他不要处处想着依靠他这座靠山,要自己站起来吗。
若是想叫他继续为他卖力,干嘛摆出这副利益分明丶薄情寡义的样子,若说是真心待他,因此愿意把这些剖开叫他看个明白……就一点不担心他若没反应过来,也是会觉得心凉的?
“我之与你,是这样。”
也不是这样。
他不否认,当初为好奇也好,为某种计划也好,自己的确动机不纯,也许对他这种人来说,无情重利之念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注定不会同世间那许多天真烂漫的少年少女一般,和少年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但後来,也许连宋峤自己都不清楚,和对方的关系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般的。
一步步失控,渐渐变得不像自己……宋峤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将燃尽的蜡烛吹灭,青年抱起趴在桌上已然熟睡的少年,轻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那便顺其自然罢。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能和对方走到哪一步。
静坐在床边,青年修长的手指在少年还稍显稚嫩的眉眼间划过,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叹。
所以快些长大吧,靠你自己的能力站到我身边来。
这样才不会受伤。
第二日,叶西起来的时候,不见昨夜同他促膝长谈之人的身影,以为对方又离开了。
谁知穿好衣物出门一看,昨日空出来的空地上,一身素色的青年正手握长剑,在满是朝露的草叶间练武,招式不见多麽华丽,却是凌厉而充满杀气。
叶西迈过去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青年却已收剑,走近他时仍旧一身清爽,不见汗水。
“起了?收拾收拾手脸,随我回营。”
叶西看看此时的天色,约莫已是巳时初,九点钟左右。
结合上次,夏家娘子说他卯时已出了门,还是骑了当时隔壁院子的马而去的,叶西猜他们“上班”的时间应该是辰时初,七点左右。
今天这麽晚,显然是在等他。
叶西忙点点头,“要待多久,如果有事的话,我能随时出来吗?”
“可,但……”眼见少年垮下了脸,宋峤某种闪过一丝笑意,“若有事,当禀报于我,届时带你入内城门。”
“你马术还未练成,从此处至石饶军营,骑马最快一个时辰。”
昨日高校尉等人来,因叶西不养马,未免麻烦他准备草料等物,衆人都是将马匹寄送在了离此处不远的驿站里。
叶西一听他这话,嘿嘿笑了两声,那就是可以随便出来了。
“那我过两天就想出来。”
两天後是大哥领命护送麻石一行人去往青曲的日子,他怎麽说也要去为大哥践行。
他这会儿为着这小小的特权高兴着,後来等发现很多人不需要特意请示宋峤就能出城门後,就不知道有多後悔了——只要每次出来身边跟着宋峤,大家就都躲远了。
叶西转身往屋里跑,边喊道:“再等我一小会儿,我还要装点东西!”
吃的丶用的丶换洗的衣物这些,还有那日在给大哥和宋峤的信里画了图示後,他又重新整理的望远镜制造图纸。
既然宋峤都说了,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那他还是把这些东西上交军部吧,给大哥谋个上升的机会什麽的,大哥可是他亲大哥,总是不可能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