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咳咳,存在先于本质。”
女人悲哀地看着我,她的身上逐渐透出一种绝望,坚毅的面孔逐渐溃散。她拥抱住我,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背,另一只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迫使我紧紧攥住。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但体内还是冰寒。
“你要活下去,这里是尼莫点。我马上就要死了,如果我死了,请你把我吃掉,把我的股骨和头骨做成船桨,然後离开这里,去迪西岛,找一个叫莱纳伊斯的女人。”
随後她看着我的眼睛道:“对不起,关于把你带到这里这件事,对不起。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要活下去,离开这里,告诉莱纳伊斯:‘存在先于本质’。”
其实我想问,这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被她堵回去了,便只说了一句:“好。”
女人一脸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坐在船尾,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打开手里她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文字,却不是中文。我意外能看懂,写的是:
——迪西岛,莱纳伊斯,2-5-4。。
我不认识女人,也没有和她搭话,环视一周,我所在的船被锁在尼莫点的橙红色标志物上,船上还有几个罐头,我自顾自地吃着,就这麽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我知道不能就这麽坐以待毙,船上有一张快烂掉的地图,上面被人用红笔标注了,我所处的位置距离迪西岛还有大概2688公里,如果再不动身的话,剩下的罐头和水,再算上女人的肉,是绝对撑不过去的。
不过我看到女人身後还藏着一个纸箱,估计是物资之类的。
吃完今天的罐头,我解开船与尼莫点之间的锁链,开始用双手划水,但这样移动太慢了,效果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嘿,帮个忙呗姐姐。”我没有办法,只能找上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後起身走向我,手里攥着什麽。我的第六感意识到一种危机,但整个人却被女人看得无法动作。
我刚想开口问她想干什麽,女人就一针管扎在了我的脖子上,把药品推了进去。一阵刺痛後,我的身体逐渐疲软,最後失去了意识。
而失去意识的最後一眼,我看到女人在给我的手背上插针管。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女人僵硬地坐在船尾,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的皮肤发白发灰。
我都多馀过去探她的鼻息,也能知道她已经死了。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请顺着船头的方向继续前行,告诉莱纳伊斯:“存在先于本质”。
在这种地方,没有时间观念,只是此时船已经飘离尼莫点很大一段距离,已经看不到尼莫点的橙红色地标,我拿出指南针,校准了一下方位後,我翻开了女人尸体後面的纸箱。
纸箱里面是几只手提箱,手提箱里放着注射器丶导管和几袋药品,我翻看了一下,是营养液,和我手上现在输的这个一样。我想了一下,把手上的针管拔了,剩下的营养液存了起来,放在手提箱里。
然後我把纸箱拆了,折成一个简易船桨,开始朝目标地点前进。就这麽朝着唯一一个目标,存活。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把罐头吃完了。我看着一点不剩的罐头丶手提箱里的营养液,和女人的尸体。我知道我必须做出规划和选择。
营养液可以储存很久,但是女人的尸体已经保存不了几天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这麽多天了也没有腐败的迹象。
我抹了把脸,抽出女人别在腰间的军刀,开始切割她的尸体,我把她的肉和骨头分离开,为了不让骨头引来食肉的鱼类,我一点点把上面的肌肉剔除,然後用衣服擦干,晾晒,尽量减少它的血腥味。
随後我把女人的头骨卡在她的股骨上,用作新的船桨。之前的纸板早就被泡烂不能用了,我将其当做盘子用来装肉。
由于没有火种,我看着一堆生肉不知道该进该退,我满脑子都是伦理道德,因此我盯着那一堆已经有味道的人肉,一整天没有进食。
到了第二天中午,饥饿感让我作呕,我想起女人,却依旧硬撑着没有吃肉。到了黄昏时,我已经辨不清我究竟是饿还是别的什麽,只知道自己的胃无比恶心。
“伦理道德,伦理,道德……”我嘴里楞楞地念着,心下思考着做决定。
我决定再撑一天。
这次我到中午就不行了,我知道我需要进食,可我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就在我昏昏沉沉终于撑不过去要饿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女人让我记住的那句话:“存在先于本质。”
“存在先于本质……”
“可是她都不存在了。”
“谁?”
我感觉到了一道声音,好像就在我的脑子里。
“她死了,她的意识已经消亡,她不存在了。存在先于本质,无其存在就无其本质。她的本质是什麽?是人。可她已经不存在了,那麽这一堆肉就不是人,而是一堆肉。”
我想出口反驳,但却发现自己无力开口。
“那麽既然这是一堆肉,它作为肉存在着,它的本质就是食物。”
“食物……”
“食物的作用是什麽?是饱腹。你想死吗?你不想。那就去吃。”
在祂说到饱腹的时候,我就像一条疯犬,扑到那堆肉前面,捧着这堆连血都凝固变色的肉疯狂地啃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