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公主六年内三次成婚,这三次成婚丶三次和离,都是经由言敏之的手一力操办而成的。
更有趣的是,其中一次成婚与和离的对象,正是言敏之的亲儿子。
想到这里,太子妃微微侧首。
乌黑长睫垂落,遮住她眼底古井般幽深莫测的神色。
她朝旁稍稍斜身,靠在迎枕间,以一个平时不会做的动作支颐侧首对着景涟:「永乐你与言公子,当初也担得起一句天作之合的赞叹,又是为何……」
太子妃话未说完,留下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堪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典范。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太子妃的姿态很放松,语气也很放松,无论怎麽看,都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然後信口追问一句。
问出口的同时,太子妃垂落的眼睫稍抬,眼底明珠般的流光闪烁,将景涟的所有神色变幻尽收眼底。
她没有从景涟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因为景涟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景涟平静道:「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与她的表情同样冷静,这并不是蓄意压制或伪装後的结果——无论是谁,被无数次追问过同一个问题,都能够像景涟这样,保持极度的漠然。
太子妃确认景涟的回答并非虚假,微露讶然。
景涟注视着车帘上一针一线精细绣出的鸾纹,平静道:「成婚那天晚上,我始终没有见到言怀璧,以为他和人私奔去了。後来才知道,原来他连夜进宫,请求父皇解除婚事。」
景涟说:「他还不如和别人私奔了。」
太子妃:「……」
太子妃道:「言公子如此行事,是言家理亏。」
「是啊。」景涟说。
太子妃疑惑:「那公主急着走做什麽?」
言家理亏,要回避也该言尚书羞愧回避,永乐公主为什麽搞得像是自己心虚一样?
景涟听出太子妃话中之意,冷哼一声:「我嫁给李桓时,规模排场都极大,比与言怀璧成婚时的排场还要盛大,就是刻意要压言家一头。风风光光下嫁不过三年,就匆匆和离,谁知道言敏之心里会不会嘲笑我。」
太子妃沉默片刻,很想说言敏之应该不会这麽闲。
轿辇很快到了东宫与含章宫的宫道分岔口。
太子妃示意:「我先送你回去。」
夕阳西下,天边殷红如火,热气却仍未消散,轿辇外像一座蒸笼,宫道两旁花草半死不活,高处飞过的鸟儿都有气无力。
景涟绝不想自己走完剩下那段路,於是毫不客气地颔首表示同意。
太子妃莞尔。
二人在含章宫宫门前分别。
「明日乞巧宴见。」景涟道。
太子妃微笑道:「好。」
东宫轿辇调头,很快转过宫道拐角,消失在景涟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