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跟他一起。”
袁野因隐忍过度手背凸起青筋,脸上笑意不减,“那你等我回来,就三天,足够了。”
他永远不会强迫青山做任何事与任何选择。
他这点自以为是的大度害惨了自己。
翌日,袁野踏出那道门,什么行李都没拿,他自信自己很快回来,还笑着在青山脖子上留下吻痕。
漠河的夏天有些闷热,袁野提醒青山少出门,以免被蚊子咬。
青山最近烟抽得越来越多,他擦拭那把猎枪的时候忽然把戒指取下,手臂上的老鹰图案也被绷带遮盖。
一切都像谜题。
袁野再一次承诺,“三天后我一定回来。”他把手机留给青山,用来联络消息。
他一步三回头,看青山倚着门框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想笑。
可袁野再不舍得,最终也只能离开。
从前很多人少小离家老大回。
人这一辈子最过不去的坎就是父母。
袁野不能免俗。
他十几岁的时候和父母亲闹得天翻地覆,几乎是断绝所有联系。
父母安排好袁野的人生,子承父业进入企业。
袁野不肯,他就是想打拳,父母拿皮带抽他,问他是不是疯了。
袁野还说自己喜欢男人,父母觉得天坍塌下来。
把他赶出家门时失望透顶的一句。
“就当我们没有生过你。”
袁野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和解,可他现在坐上回家的火车。
潘绍安在旁宽慰,“他们这么些年没提你,但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出站后前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别墅外面重贴了瓷砖,里面的装潢也变了很多。
第十几年就是一眨眼,父亲躺在床上翻阅书籍,一只手在挂点滴,没有抬头看袁野。母亲穿着旗袍,珍珠项链得体,两鬓已花白,只有家姐坐在那眼角含泪看着自己。
袁野觉得不自在,他太久太久没能踏进这个家。
母亲率先开口,“你活着我高兴。”
父亲随后放下那本拿反的书,再也没能像当年那样中气十足,“过会一块吃顿饭吧,你弟弟在公司上班,没空回来。”
家姐解释了下,“你走后领养的,咱们家一个赛一个要强,谁也怪不了谁。”
袁野吃得食不下咽,他的卧室至今一样物件没有动过,保姆经常定时定点进去打扫。
饭后,家姐忍不住哭出声,她看着袁野实在心里不是滋味,“我当年想逼你回来,只是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是真混蛋,好歹给家里报个平安啊,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和你爸妈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你死在外面,生怕啊……”
袁野很少哭过,他犯下的错他都认,他要做的事也都是自己选的。
面对父母亲和家姐,他无限愧疚,但并不后悔。
一顿饭,见一面,都不能和解。
发生了的事情就是一道每日溃烂的疤痕。
袁野看那位素未谋面的弟弟一身西装革履回来,与他对视。
“哥?”
“嗯。”
袁野冲他笑了笑,是父母想要的儿子,他在家里待了一天便迫不及待出门。
离开时,袁野抱了抱家姐,约定下次见一定去看看小外甥。
他抬起头看着二楼在窗户口目送自己的父母。
袁野跪着磕响头。“爸,妈,儿子特不孝,给咱家丢脸了,儿子对不起你们。”
父亲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袁野三十多岁的人,顶天立地半辈子,被差些打残废都没哭过,眨眨眼就泪流满面,如鲠在喉。
他年轻的时候赌一口气,一口天不怕地不怕,也要让父母刮目相看的气。
“想家了就回来,你妈已经学会煲你爱喝的鱼头汤了。”
袁野觉得心里那道疤不再作疼,他擦干净眼泪,跑着离开家,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走不了了。
他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痛苦的事了。
困惑自己多年的那口气终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