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谁让他先天性的基因结构注定打不赢陈榆。更何况,他一开始诞生下来的意义也不过是成为陈榆的第二器官。
他们这辈子,是命中注定的天敌。
可意外地,他们又每次都在不经意间见证对方最狼狈的时候,比如:当那个疯女人拉着他叫儿子的时候,陈榆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後,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而他,却每每在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与陈榆挽臂,谈笑风生的时候,只是跟在後面,不得不地喊上一句“姑姑”。
可能正因为是这样,陈迟也在陈榆对自己忽然笑的时候,知道对方可能对自己要做什麽。
他赶紧再次後退半步,将自己与陈榆间的距离拉得更大些,生怕对方朝自己来一拳的时候,自己什麽准备都没有。
“真废物。”陈榆又笑了一下,不难听出来其中轻蔑的口吻:“你的狗做事也不怎麽样。”
陈迟身子僵住,只迟疑了一瞬,就知道陈榆现在口头说得是当时他让人委派李不周来集团大楼的事情。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见见光,看看你和猪的哪个更亮一些。”
陈榆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麽废话,迈步走出了办公室门。
晚间高速公路上的车子很少,这也让行驶在道路上的人能够畅通无阻地一路向前。
陈榆顺着导航的指示,油门踩到最底下,横冲直撞地往目标地点开去,完全不在乎最大限制速度是多少。
当下的这个心情让陈榆忽而觉得有些熟悉,他边开着,边从脑海中回忆着相关的片段,直至车都开到工厂范围里的时候,却都还没有想起来。
工厂里的厂房太多,陈榆绕了几圈,看到了李不周的身影——对方屈着背,微缩着身子,坐在厂房前的一层台阶上。
陈榆莫名放轻了动作,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步步走近。
他看见李不周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因为低头看向地面,所以用後脑勺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些什麽。
冬天,又是凌晨,李不周身上只穿着一套睡衣和一件灰色针织外套,脚上套着的也只是双普通的棉拖,没有任何加厚。只是有阵风吹过,他的裤脚就被带动,露出底下的一节脚脖子。
李不周动了动,把自己的身子团得更紧了些。
看到这一幕,陈榆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刚刚那股不明所以的心情到底什麽时候也有过。
是那次大年初一,李不周被他家里人赶出来的那个晚上。
李不周报得路标根本搜寻不到,手机又关机打不通,陈榆後面只能跟着之前调查过的地址,沿着李不周家周围地区一圈一圈的找,一条一条马路开过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蹲在一处阶梯上的李不周,像条无家可归的小狗,瑟瑟发抖地待在垃圾桶的旁边。
也是在那的第二天,他派人找上了李不周的父亲,借着子虚乌有的理由,让人把对方拖进了巷子里,暴打了一顿,最後成功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两颗後槽牙以及两三处骨折。
因着警告威胁,对方果然也没有再找上李不周,并听他话地与李不周主动断绝了父子关系。但陈榆还是不怎麽放心,又背地里使了点狠手段,让对方欠下了无数条这辈子都偿还不起的债务,彻底地,完全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这个手段,他最後又用在了李不周的身上。
只要他不说,李不周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父亲其实根本没欠下那麽多钱,而那些欠条最後的借款人处,写得才是他李不周的名字。
陈榆还有三两步走到李不周面前的时候,发现对方好像在小心翼翼地捣鼓着什麽,整张脸都快埋进了手掌心里,同时还注意到李不周的眼镜不见了。
“李不周。”他沉着声音,喊了对方的名字。
但或许是他喊得太轻了,对方并没有听见,脸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
第二次,陈榆提了点气和音量:“李不周。”
这回,对方听见了,身子打了个寒颤後,茫然地擡头看向了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也是在李不周擡起下巴的那刻,陈榆瞧见了他右脖子处,被外套遮挡住的一条褐红色的伤疤,新的,甚至还在往外渗着点血珠子,包括里侧衣领後半边都看上去是早就染成了红。
一股寒气从脚底攀升而上,明明穿着衣服,但陈榆却觉得自己的手连握成拳都困难了些。
他一把冲上前,拎着李不周另半边领子,瞪红着眼睛,几近咬牙切齿:
“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