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周。"
李不周还没回过神来,下巴就被按下,与仰头的陈榆四目相对。
“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丢了。”陈榆的口吻恶劣,但无意间碰过他脸颊的滣却是是柔软的。
“现在你眼前的是我,你也只能想着我。”有时候陈榆真是恨透了李不周这副不中用的性子。
李不周自己可能觉察不到,每当他提起往事,他整个人的情绪就会骤然间低落下去,眼睛里空洞无光,一副做错事情,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忠杰就该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不周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之後哪怕想极力恢复表面的平静,但此起彼伏还是暴露了他。
陈榆脸上没什麽表情,但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字都格外有份量:“这种人,哪怕死上一万次,都不足惜,让他冻死在大街上,真是太便宜他。”
这还是李不周第一次听到陈榆用这种一连串激进的字眼评判一个人。
往日似乎碰到再令人生气的事情,也不过是冷哼一下,随後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而现在陈榆完全就是咒骂,咒骂的这个人还是他的生父。
“还有你母亲,她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提到李不周另一位法律上的监护人,陈榆的语气依旧没有什麽好转:“你觉得她智力有障碍吗。”
李不周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内心打着鼓:“没有。”
“她的视力有问题吗。”
“没有。”
“所以,她对自己所经历的心知肚明,她也看得到李忠杰对你做了什麽。”
说到这里,陈榆松了手,坐起身子与他面对面,手指间直指在他的心口处:“李不周,少拿自己当圣人。”
“李忠杰死前那一年,你回去找她,跪下来求她跟你走了,是她拒绝了。”
陈榆气不带停歇地接着说道:“你後面又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让她把钱都留给自己,别给李忠杰,但她还是都给了,一分没留。”
当这些事情摊开着说出来时,陈榆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李不周一闪而过的错愕,毕竟李不周虽然笨了点,但也不是真的蠢。
李不周不在他身边的三年,他以另一种方式全程参与着。
“你已经“救”过她了,李不周。”
陈榆的声音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针,刺进李不周的心肺,同时也把最残忍的事实摊在他面前:“她从一开始就选得是李忠杰,不是你。”
哪怕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也只看得见她那个已经腐烂进泥土里,所谓的丈夫。
人就是这样,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你的存在,对她而言不过是拴住李忠杰的链子,因为你可以挣钱,而李忠杰缺钱。”
包括她现在之所以着急着去替李不周寻找结婚对象,也并不是真的觉得到了结婚的年龄,或者是害怕她的儿子是真的出轨,是恶心的同x恋。
是因为李忠杰死了,李不周作为他的儿子,和他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理所应当地要作为当中的媒介传给下一代的人。
每当想到这点,陈榆就会起一阵恶心,同时又觉得老天,真是总是喜欢开玩笑,但从来不开眼。
李忠杰也是祖坟冒了青烟,得了李不周作为自己的儿子;李不周得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了这样的家。
那他呢,陈榆忍不住自我挖苦,他又好到哪里去。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谁又在真的爱过他,在意过他的存在呢。
“她根本不爱你。”
这句话,陈榆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说给李不周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在脱口而出後忽然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减轻了不少。
他伸出手,手心贴在李不周的侧脸上,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对方的眼角处掉出,顺着脸颊的弧线,一路落进了他们身下已经发凉的水中。
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本来就勉强维持着的高墙彻底坍塌,而就在这一片废墟之中,一个头顶着破旧皇冠的小王子独自站在原地,无声地落下眼泪。
此後的馀生里,他将脱下王子的身份,成为一名普通的平民,流浪至他国。
或许,等到他真正疲倦的那一刻,他也会放弃无时无刻居无定所的日子,去寻求另一位国王的庇佑。
在李不周提出和陈榆分手三年後的今天,李不周少有自己主动低下头,把脸全部埋进陈榆的掌心里,如同流亡在外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一处容纳自己的地方,依赖地,却也分外小心克制地轻轻蹭了蹭。
陈榆把这一幕幕都看在眼底,与此同时,心中的贪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爱我吧,李不周。永永远远只爱着我一个人吧。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如同病态般反复念叨着,他已经不满足李不周“喜欢”他了,他要对方全身心都爱着他。
陈榆偏执地想,他想让自己成为李不周的生命线,就像树永远都得依赖着土壤一样,直至人生尽头。
【作者有话说】
(做法)给我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