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猛然一顿翻江倒海,像是无故炸裂开的厨房调味瓶子,混杂在一起,刺痛着他的全身。
所以,这又是你对我的第二个决定吗。就像当时要我签订那个合同一样。
李不周在心底默默苦笑着,又无声地抗拒着陈榆的残忍。
到最後,你还是对我玩腻了,是吗。
你又一次,打算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是吗。
陈榆。
对你而言。
我到底是什麽呢。
三年的耐心等待终究只落得个情人的下场,而现在,对方又怎麽会给他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呢。
“没什麽。”
李不周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没等陈榆再说些上面,李不周便自顾自地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向桌子上摆着的菜伸出手去。
他像是饿了好几天都没有片刻进食的人,从拿起筷子起,就没有再放下,把口中的食物咀嚼了两三下吞咽後,便又把所夹着的菜塞了进去。
反观陈榆,从始至终都是细嚼慢咽地吃着放进盘子里的菜,期间,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人身上。
但李不周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反复麻木地将饭桌上的菜一点点填进自己的肠胃里。
而桌上,唯有一道菜,两个人都没有去动。
那是一盘白灼虾,虾身很大,肉看上去很肥美但是并没有被剔除去它的外壳。
这盘菜被摆在了桌子的正中央,在其他渐渐消灭殆尽的菜品里,显得格外地惹眼。
直至这顿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的晚饭即将告于尾声,有人持着筷子,夹起了其中的一只。
李不周的馀光里,陈榆两只手分别掐着虾的头和身子,只是轻轻一转,头与身子就分开了,随後又利落了剥去了它的外壳。
接着,在李不周从未设想过的桥段里,陈榆把剥完的虾,放进了他手侧的盘子上。
十分自然熟练的动作,仿佛对方不止一次这麽做过了。
李不周呆楞住,失神地盯着这一小块虾肉。
坐在他对面的陈榆见他迟迟没有再动筷,也停下了继续剥虾的念头,慢条斯理地用着放在边上的手帕擦拭着自己手上的汁水:“吃饱了?”
早已经不是饱,而是撑涨的程度了。
陈榆脱出口的这麽一句话,让李不周也放下了掩饰藏匿自己的筷子。
他不奢望对方能跟他说上些什麽好听的话出来,而那些堂而皇之虚僞的大空话,陈榆更是不会说的。
直至现在,李不周都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地了解陈榆。
关于今晚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用意,除了陈榆宣布让他滚蛋,李不周再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李不周。”
良久,陈榆终于开了口。
被喊到名字的人垂下眼睛,依然决定接受好自己被审判的命运。
但是,本来即将掉下的镰刀并没有落在他的脖颈上,甚至在挥动的那一刻,就被审判的人丢在了一边。
“生日快乐。”
李不周听到陈榆对自己说。
他怀抱着一丝不确定,缓缓地擡起头来,木然地望着坐在自己的陈榆。
烛光摇曳,对方的脸一半落在了阴影处,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不周总觉得这一刻的陈榆貌似是在冲着他笑。
即便这个笑特别特别的淡。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李不周反应了好一会儿後,才意识到这一点。
可能也是出自于他生日的缘故,店长也破例放他早回来了吧。
所以,陈榆的提前回来,也是因为他今天的生日吗。
李不周刚准备张口说些什麽,就见对方从自己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什麽。
他最初没看清楚,直至陈榆平摊在桌面上时,他才知道那是两张被放在一起折叠起来的纸。
而那两张纸的第一行正中央末尾大大地写着“合同“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