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我真的讨厌你
这句有些迟了的生日快乐如同一个逗号,将一年到头来的最後一个月单独分割开来,而李不周也在这个冬季彻底降临之际被陈榆带进了陈家。
陈榆把人带回来的这个举措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因为包括他自己,都是心血来潮下做出的决定。
彼时他刚开完一场漫长的会议,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从高处往下望着一座座楼层。
以前小的时候,每回站在那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某天哪座大楼倒塌,那麽他是不是也不能幸免;而现在,他站在了这些高楼之上,包括这个办公室桌子前的牌子上正赫然写着他陈榆的名字。
于是,在短暂地思考了一秒钟後,他便拿起了手边的电话,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而要被带走的人哪怕在上了车後也并不知道自己要前往到哪里去,但也没有进行任何行为或者语言上的抗议,因为李不周知道这些应该都是陈榆安排好的。
那是李不周第一次看见陈榆哭,说得再夸张点,是头一回瞧见陈榆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那天之前,日常状态下的陈榆都是无限接近于机器人的完美人类,无论是在什麽情况下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任何难事,往往有他在,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都仿佛是吃了定心丸一样。
他好像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丶信手拈来的模样。只有偶尔,只有真正和他生活过一年多的人,才会发现陈榆偏“小孩子”的一面。
或者应该说,人们常常因为他的成熟稳重,而忘了他也还尚且年轻,也在乎有关于自己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即便这个日子没有多少人在意,即便就连他本人都忘记了。
自那句祝福话说出口後,陈榆整个人就僵直在了原地,他少有如此失魂落魄地看着李不周,和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人完全不一样。
“。。。。。。李。。。。。。。不周。。。。。。”他的最後一个尾音微微向上翘起,像是不确定自己嘴里正喊着的人是不是真的出现在面前一样。
但这不是梦,他也没有喝醉,就在刚刚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进行争吵。
陈榆动了下肩膀,似乎是要擡起手来,可是最终他的手却还是垂在了身侧。
其实比起李不周,陈榆的状态更加差劲。
虽然面上不显,但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却总是能观察的到。
好几次夜间醒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李不周总是能睁眼就瞧见背对着他睡的陈榆。
对方曲着上半个身子,手放在枕头边,眼睛很用力地闭着,宽松的睡衣像只是块布料般盖在他身上,肩膀处瘦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突起的骨头,支起来形成个显眼的轮廓。
而他现在又脱了遮盖的正肩西装外套,只穿着件高领黑毛衣,如同被恶意断了翅膀,无法再翩翩起舞的黑天鹅。
“我。。。。。。讨厌。。。。。。。你。。。。。。”向来伶牙俐齿,恶语相向的人顷刻间似乎是退回到了牙牙学语的年龄,每一字说出口的时候都是磕磕绊绊的。
说完,又似是自我肯定,陈榆又低着头,干脆利落地重复了一遍,同时还在第二个字上带了个重音:“我好讨厌你。”
因为李不周,陈榆渐渐看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行为。
任何事情只要沾上这三个字,他就永远没有办法去冷静思考处理,被迫地破了很多自己坚守的原则。
而他破得第一条例就是在李不周身上,他私自越级动用了珈禾背後的一点黑色势力去肆意捉弄李不周的父亲。
虽然陈志晏转头就会知道,但他一旦想到李不周红着眼,边抱着他边在他耳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音量喊他“阿榆”时,又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番作为没什麽不对的。
紧接着的第二次,也是那次宣布他继位珈禾的董事会上。
当那一张张属于他和李不周的亲密照片被投放在大屏幕上,并不断进行循环播放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换作是之前的陈榆,应该会对这种小把戏完全不屑一顾,淡定地回身继续自己的发言。
可他却在第一张照片闪现在面前时,就停了下来,如同被拔了电源的机器人,和在场部分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陈榆从不信张决,这不怪张决的人品,而在于他的性子本就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