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缠足这东西呢,也并非是康熙第一次提出来,早在顺治的时候,朝堂上就已经提出了禁足令,但并未能推行开。怎么说呢,反抗不了剃头令,那若是能反抗了禁足令,也算是反抗了满人统治了——总有这样懦弱的男人,惯会将事情推到女人身上来。
再者,又有一部分文人推动,鼓吹三寸金莲才是汉人女子最宝贵的东西,是满人没有的,所以竟是有许多女人也觉得,女人非得缠足不可。若是不缠足,将来就嫁不到好人家。
所以那会儿推行不开,也就不了了之了。也就到十来年前,康熙重拳出击,这种情况才算是好转。无论如何,这缠足是不会放在明面上来了。
再者,但凡官宦之家,不许迎娶缠足女子,只这一条,就框死了许多人。所以到现下,缠足之人……至少乌雅秀贞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她这样直接问出来,那女子就有些惊慌,一边悄默默去看宜妃,一边有些迟疑:“奴婢并未缠足……”
乌雅秀贞摆摆手:“算了,料想你也不会说的,既如此,那就算了。”
康熙自己下的放足令,若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不宠幸这缠足女人,估计日后,这缠足之风,还是要吹起来的。乌雅秀贞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和九格格提一句。
但是回去要写信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写了,难不成就直接告诉九格格,你汗阿玛宠幸了个缠足女人?这话一说,九格格做女儿的,日后该如何想康熙?为老不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再者,也不知道康熙是如何打算的……提着笔犹豫了大半天,乌雅秀贞最终还是将笔给放下了,算了,若是遮掩不住,九格格早晚有自己发现的一天的。若是遮掩的住,那事儿就不算是大事儿了。
不过这事儿到底是扰了心情,乌雅秀贞就不太爱往园子里去了。曹家那边也派人来请过乌雅秀贞两次,一次说是赏花宴,叫了家里的女孩子们作陪。一次说是看戏,曹家自己养了戏班子,排演了新戏,请乌雅秀贞去观赏。
她既然不去园子里了,总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就干脆应了曹家那边。
曹家也是不偏不倚,请了她乌雅秀贞,也请了宜妃。幸好宜妃还有些分寸,并不会带了江南女子出场,所以倒也避免了乌雅秀贞犯恶心。
曹家……还算是有些聪明,并没有将自家女孩儿,介绍给宜妃——这种介绍,都是看中身后的儿子。所以大概,也并不是支持八阿哥的。
从六月到八月,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康熙这边就下旨要回京了。
乌雅秀贞这边正在收拾东西,外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棋子转头看外面,嬷嬷进门的时候也是脸色难看:“江姑娘在外面求见。”
江姑娘就是伺候过康熙那女子,原本是一直跟着宜妃住的。
乌雅秀贞摆手:“不见,让带下去了。”
嬷嬷应了声,出来找了太监,将江姑娘给堵住嘴拖出去,江姑娘不愿意走,拼命在地上挣扎。正会儿这会儿那拉氏过来——那拉氏是来看看乌雅秀贞这边收拾东西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的。
江姑娘顿时像看到了救命恩人,立马就扑上来了,两三个小太监都拽不住,差点儿没吓了那拉氏一跳。
见那小太监是乌雅秀贞身边的人,那拉氏也就知道乌雅秀贞的态度了,她是个好儿媳,既如此,那肯定也不会多管闲事儿,就要往里面走,那江姑娘,拼命的咬一口小太监捂着她嘴巴的手喊道:“和九格格有关……”
那拉氏瞬间转头,江姑娘脸色一白,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继续:“奴婢要说的事儿和九格格有关。”
那拉氏顿了顿,冲小太监摆摆手,然后先去乌雅秀贞那边。小太监明白她意思,就暂且停留在原地没动。片刻之后,屋子里就传来动静,让人将江姑娘给带了进去。
江姑娘被推倒在地上,身上都有些发抖,她没敢抬头看乌雅秀贞,只连忙跪端正了:“奴婢求娘娘救命,听闻娘娘十分善心,大慈大悲,奴婢现如今只能来求娘娘您了。”
“你求本宫什么?”乌雅秀贞有些疑惑的问道,难不成是宜妃要回京了,觉得她已经伺候过皇上了,不新鲜了,就打算将人给扔掉?
她正胡乱猜测,就听江姑娘说道:“皇上下令,让奴婢留在江南,不许跟着进京,还要奴婢喝下避子汤。”
乌雅秀贞了然,大差不差,总之就一个意思。她猜测的是宜妃不带,事实上是康熙不愿意带。想想也知道,九格格就在京城呢,九格格是十分厌恶缠足的,康熙总要顾惜点儿九格格的脸面。
虽说九格格是个晚辈,是康熙的女儿,但九格格能干啊,偏偏人家能干也不求名声也不求地位也不分权势,康熙除了婚事这方面,几乎是没有拿捏九格格的地方。
所以,为个这样的女子,和女儿生分了,那倒是不划算了。
至于避子汤,这都是常规操作了,康熙都不确定自己下次来江南是什么时候,如何会轻易让人生下孩子。再者,他都不在江南,又如何确保这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他的?
别小看了人心,真以为他是皇帝,这些女人就对他是忠心耿耿了吗?
乌雅秀贞顿了顿,并未说话,江姑娘一下一下的给乌雅秀贞磕头:“求娘娘救命,奴婢若是留在江南,那就没命了啊,只求娘娘带着奴婢,奴婢做牛做马伺候娘娘,但凡娘娘有所吩咐,奴婢赴汤蹈火。”
乌雅秀贞不说话,只垂着眼帘看自己手里的茶杯。那江姑娘脑袋都磕晕了,也不见乌雅秀贞开口,这心里就坠坠的往下沉,随意就说道:“奴婢说的和九格格相关的事儿,是奴婢知道有个地方,十分不屑九格格,总要想法子抹黑九格格的名声,又编造故事给九格格造谣……”
她脸色有些尴尬:“说九格格……之所以不成亲,是因着养了太多面首,说她生性□□,□□不堪……”
乌雅秀贞手里的茶杯就砸下来了,江姑娘顿时噤声。
乌雅秀贞脸色铁青,吩咐那拉氏:“去叫了胤禛过来。”
那拉氏不敢耽误,哪怕现在胤禛是在康熙跟前呢,也急忙亲自带人去找。
胤禛正在和康熙说启程回京的安排,军队,伺候的人手,马车,还有路程等等,见梁九功在外面探头探脑,康熙就先发话了:“鬼鬼祟祟像是什么样子?有事儿就说。”
“四福晋亲自过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说是有事儿请四爷拿主意。”梁九功麻溜的进门,将事情说了一下。
康熙就皱眉,但胤禛是了解自家媳妇儿的,若非是大事儿,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亲自来找。他就看康熙:“汗阿玛,那拉氏素来懂事儿……”
康熙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如此,这个老四家的,从不作妖,是个听话乖巧的。于是点头:“那你先去看看。”
胤禛忙到外面去,那拉氏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给说了一下:“额娘十分生气,这种话若是传得多了,那九妹妹可就……”
女子名声十分重要,哪怕这些都是谣言,可只要传开了,九格格在江南的名声就要彻底坏了。但凡如此,那那些早就盯着九格格的产业的人,就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
别说九格格是康熙的女儿了,就算九格格是天仙,怕是都要被人生啃了的。
自古以来,这名声逼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胤禛脸色也阴沉的可怕,他顿了顿说道:“你且去伺候额娘,别让额娘气坏了身体,我去和汗阿玛说一声。这事儿,需得查明白了。”
那拉氏应了,这才转身回乌雅秀贞那边。乌雅秀贞已经听江姑娘说了一部分了,江姑娘自身就是扬州瘦马,她所在的地方,就是将九格格当对头的——九格格不许缠足,很是侵犯了这些人的利益的。
既然利益相对,那这些人对九格格,自然是没多少好感,甚至是恶意满满的。
再有就是经常来的一部分书生文人,这些人的嘴巴才更是厉害,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灰的也能说成是红的。在他们嘴里,九格格那就是祸国的妖孽,祸世的异端。
他们不记得九格格的天花牛痘,只记得九格格鼓吹女人要自强自立。他们不记得九格格的医院义诊,只记得九格格不成亲给民间妇人和离提供了榜样。他们不记得九格格建立慈济院,只记得九格格不允许家暴。
他们嘴上说,九格格颠覆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