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璟愣愣的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道:“那双儿没活下来吗?”
“没有。”夏枢垂下眼睫,有些难受地道:“他已饿的吃不进东西,当晚就去了。”
夏枢那个时候才七八岁,日常也是狗见狗烦,人见人嫌的性子,看阿爹把爹俩以及花花捉襟见肘的口粮送给旁人,还抱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双儿回来抢口粮,他心里其实是很不高兴的。只是当那瘦弱的小双儿躺在阿爹怀里,抓着他的手和花花的毛,弯起嘴角,嘴里软软地喊着哥哥,夏枢就心软了。後来见那双儿眼睛里闪着泪花,拼命地想活下来,最终却连极度渴望的食物都吃不下,只能眼睁睁饿死的时候,夏枢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他在跑镖的路途中见惯了拖家带口的流民,也见惯了结队打劫他们的流民,印象一直不好,但那次却是他第一次面对他们的死亡,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和他差不多大年纪,没有大人的市侩和算计,只会软软的丶乖乖的叫“哥哥”“叔叔”的双儿,夏枢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他哭了好久,直到阿爹半夜三更带着他偷偷地把那双儿埋在一个谁也不会猜到的地方,井嘱咐他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才消了哭声。
也是後来花花去世,他从周围人熟悉的眼神里,才弄明白阿爹为何要在晚上偷偷把那双儿下葬,还叮嘱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花花去世,夏枢已经十岁了,他经历过那麽多,基本上什麽都懂得了。七八岁时候的他,虽然不像之後那麽清楚明白混乱世道下人的境遇,但听着镖师们对北地局势的分析,听着阿爹在夜晚的唉声叹气,他也懵懂地明白了,若是北地常年这麽下去,他和阿爹迟早也会是流民中的一员,说不得哪日就和那双儿一般,饿死在异乡异地。
所幸夏家还有他二婶,二婶娘家在蒋家村,名声在蒋家村也足够凶悍,蒋家村那些老头子夺了她的田,怕她鱼死网破,就允了老夏家在蒋家村落户,他们一家子这才在京城附近扎根稳定下来。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八岁之前的经历,一直牢牢地刻在夏枢心里。
他知道百姓们在战乱天灾之下过得是什麽日子。
只是十六岁前,夏枢一直艰难求生,眼界丶地位所限,他有仇当场解决,心里不记恨那些为生存而向蒋家村老头子们献媚,进而排挤他们夏家的村里人都不错了,哪里会生出为百姓们做些什麽的心思。嫁给褚源之後,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他看清楚了百姓疾苦的根源,也知道只要上位者愿意,他们其实能叫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世道也不必那麽残酷,只是上位者们看着高贵无比,内心却和蒋家村的老头子们一般的贪婪无度丶丑陋无比,为了钱财权势,没有良心,不顾百姓死活。
夏枢长在民间,自小经历民间疾苦,没有资格的时候也就算了,拥有管理一方百姓的资格,他怎麽也不会像他讨厌的那些人一般不顾百姓死活。
他对景璟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对我来说,能填饱肚子丶过年穿上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就是很好的生活了。住在雕梁画栋的宫殿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是很好,但是我总有种不劳而获的不安感,觉得擡不起头来……”
景璟瞪大了眼睛,十分不理解:“擡不起头来?”
“对啊,可能是我贫贱惯了,连好日子都没福气享受吧。”夏枢无奈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又撇了撇嘴,嘟哝着解释道:“若是我能叫治下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那我自己过得更好些也没什麽,这是我劳心劳力之後应得的。但若是治下的人都过得苦兮兮的,我却锦衣玉食,就觉得自己欠了人家的,背後被戳脊梁骨也得认了!”
“可我堂堂夏霸王,凭什麽要被戳脊梁骨?”夏枢非常不满地挑高了眉。
他拍了拍胸膛,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咱又
不是离了享乐活不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非对老百姓敲骨吸髓,让他们饿着肚子供咱享乐。当然,我既然行得正,坐得直,谁也不欠,那谁要是再敢背後叨叨我一些有的没的,就别怪我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揍的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景璟:“……”
他还以为小枢哥哥变性了呢,原来他还是那个他!
不过听了这麽些话,景璟心里是彻底明白小枢哥哥这个人了,然後也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若是以後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绝对揍的他满地找牙!”景璟学着小枢哥哥拍了拍胸膛,油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气。
夏枢:“……”
不晓得为啥,他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人家官家双儿给带歪了!
希望景政或者褚源以後不会找他要说法吧!
呜呜呜呜,好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码完,继续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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