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里的某个词——或许是“等”。日後阿尔巴利诺想道。应该是“等”——似乎猛地点燃了他的怒火,赫斯塔尔的身体语言几乎在那一刻立刻改变了,阿尔巴利诺看着他的如何站得更直,肩膀和脊背上的肌肉紧绷,就好像他刚刚认识阿尔巴利诺的时候,感觉自己时刻受到礼拜日园丁的威胁的时候同样。
他低吼道:“阿尔巴利诺·巴克斯!你不是从来不能理解——”
显然,赫斯塔尔顾及到远处的FBI和警察们,已经竭尽全力压低了声音。但是阿尔巴利诺依然能感觉到那种突兀的丶近乎无逻辑的绝望的怒火滚滚而来,而这太过了。这声响对于这样的夜晚来说太过了。
阿尔巴利诺下意识地向前,一把捂住赫斯塔尔的嘴,把他往树林深处拖了几步,同时看向庄园的方向——还好,那些警察好像没注意到这边有异常的声响。
与此同时,赫斯塔尔激烈地挣脱开他的桎梏,然後跟所有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一口咬上了他环着对方的颈肩的小臂,牙齿深深地陷了进去。
米达伦和其他孩子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被赶到後院的草地上,福利院的後院另有一扇大门,这个时候已经被打开,可以隐隐约约院外停着一辆贴着快递公司标志的厢型车。
那个男人粗暴地把小孩们驱赶进车子後面的车厢里,像是一只牙齿间流着口水的凶恶牧羊犬。黑暗的车厢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而他只是冷静地正打算关上车厢的後门,甚至没打算多看他们一眼。
米达伦紧张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同时用身体遮挡住对方的视线,试图用手中那把之前藏起来的蝴蝶刀割断手腕上的绳子。这工作进行得不太顺利,那绳子太粗糙结实了。
他意识到,这是他逃脱的唯一机会……这些人马上就要把他们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到了那个时候,记者先生记录下的那条路线也不会在起作用。他们为什麽要忽然转移?不会是记者先生的行动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吧?
米达伦紧张地看着那个正在费力地关上车厢大门的男人——
忽然,那个男人整个人奇怪地僵住了。
——那是由于有一个东西忽然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後脑。男人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无声地软倒下去。
他身後站着因为赶路而气喘吁吁的奥瑞恩·亨特,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把猎枪。
看见终于赶上了,老亨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老亨特是很想用猎枪冲着对方开上一枪的,但是他知道手中的猎枪子弹威力有多大,就算是一枪都有可能让对方大出血死亡,在他是个赏金猎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惹上那样的官司比较好。
亨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重新拉开车厢後门,看着那些在车厢里缩成一团的小动物一样的孩子们,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你们都没事吧?”
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孩子,站在车厢较为靠後的位置的丶长着天使一般的金色卷发的男孩看向他,正要说什麽,然後忽然从口中爆发出一声尖叫:“你後面!”
亨特没来得及回头——实际上,他没来得及干任何事——就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疼痛击中了他的左手手臂。理论上,一颗子弹撕裂了他的皮肤和血肉丶然後从另外一边穿了过去,但是在他的感觉上好像被烙铁重重地烫在了手臂上,手中的拐杖脱手飞出,他也在剧烈的疼痛中腿一软跪在草地上。
然後,他勉强擡起头,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大步走过来,用手中的手枪对准了他。
真该死!亨特的手臂疼到擡都擡不起来,连眼前都开始泛起黑点,但猎枪却没法用一只手开枪。他另一只手在疼痛中颤抖着去摸裤腰上的手枪,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前额上。
下一秒,那个金发的孩子出乎意料地猛然跳出车厢,扑在了那个“络腮胡”的身上,他的手臂一挥——老亨特没看清那个孩子干了什麽,但是“络腮胡”猛然发出一声惨叫,挥舞着手臂把那孩子重重地甩了下去,发出一声听上去就很疼的闷响。
然後有某种液体,温热的丶带着血腥味的液体如雨一般落在了亨特的手背上。他惊讶地眯起眼睛,看见“络腮胡”狂乱地用手捂住自己的颈部,但是鲜血还是随着他心跳的节奏喷涌而出,飞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蝴蝶刀。
在这个人被重伤的人即将抽搐着倒下的时候,那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的男孩摇晃着站了起来,美丽的金发里沾着干枯的草屑。他满脸都是飞溅的鲜血,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奥瑞恩·亨特。
旋即,他的目光很快地移开了,望了望那个已经倒在血泊里的人,然後又转回亨特身上,他皱起眉头来,有点紧张地问道:“……他死了吗?”
“显然是的。”亨特说,同时用挣扎着一只手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
那少年人又多看了他几眼,然後继续问:“那您是?”
“孩子,我是个赏金猎人。”亨特龇牙咧嘴地回答道,“——还有,如果你愿意行行好,请过来帮我包扎一下伤口,要不然我马上也要死了。”
阿尔巴利诺轻轻地痛哼了一声,但是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脚下一绊,干脆利落地把赫斯塔尔撂倒在地,摔进那一地枯叶中去。
此时此刻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松手赫斯塔尔就真的敢往孤儿院旧址的方向去,人在绝望之中是什麽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阿尔巴利诺知道赫斯塔尔的想法:斯特莱德从检察官的手中脱身并不难,要麽蹲几年监狱,要不然花一大笔钱把自己保释出来,只要一给他自由,这个人的人脉和钱财都足以让他直接人间蒸发,那个时候再找他就难了。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他只能紧紧地按着赫斯塔尔,鲜血正从手臂上那个咬痕中慢慢地渗出来,缓慢地浸湿了衬衫。赫斯塔尔用手卡着他的肩膀,屈膝重重地撞向了他的腹部。
阿尔巴利诺呜了一声,险些像虾米一样团成一团,他抓着对方的一只手把他的手臂压向头顶上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赫斯塔尔!”
那声音就好像是一道鞭子,把什麽东西从对方的身体里活活抽了出来——灵魂,生命力,诸如此类——好像某种坚硬而脆弱的东西在这具身躯中崩碎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啪的一响。赫斯塔尔不在挣扎了,但是手指还是搭在他的肩膀上。阿尔巴利诺在疼痛中皱着眉头半跪在地上,然後把赫斯塔尔也拉起来,对方就好像失去力气一样把额头靠上了阿尔巴利诺的另外一边肩膀。
阿尔巴利诺感觉到什麽热而湿的液体缓慢地浸透了他的肩膀,汗水,或者血,或者是——他僵硬住了,没有低头,只是缓慢地丶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指按上对方的脊背。
“没事的,”阿尔巴利诺小声说道,“我们会再找到一个机会。”
他知道这是一句谎话,赫斯塔尔也知道这是一句谎话。斯特莱德经营红杉庄园的俱乐部这麽久,不会没想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如何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同时阿尔巴利诺也看到,几个SWAT的人押着双手被反铐在背後的斯特莱德和其他嫌疑人一起从建筑物的院墙後面走出来,哈代警官他们急匆匆地向着那个方向迎过去。
赫斯塔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奇怪的沙哑。
“没用的,”然後赫斯塔尔慢慢地丶好像感觉到了疲惫那样地说道,“我刚才错过了最後一个机会。”
注:
[1]一个非常夸张的设定:
米达伦好看到什麽程度呢?他长得像《魂断威尼斯》里的伯恩·安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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