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重新执笔,似斟酌着如何下笔。然斟酌了许久纸上也未有一字,他再度放下墨笔,抬眼望向窗棂外清新明丽的春色:
「今日春光正好,在陋室虚度倒是浪费,不若去牧场打猎。」
京城最大的牧场既在北邙郊野。宁瓒愣了一下,原来没生气啊?他忙取过衣架上搭着的披风:「那殿下可要叫二公子与公孙将军相陪?」
「不必了。」话音未落,嬴澈人已走了出去。
*
这厢,令漪带着簇玉驱车出城,大约一个时辰後,抵达北园。
为了避人耳目,她们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距北园一里路的长亭里,步行前往。
北园名为园,实则同乱葬岗也没什麽两样,只在四围树以矮矮的土墙与周围紧致隔开,大门前一间破茅屋,供守陵卒居住。里面坟茔重重,鬼气森厉,时近晌午,除守陵卒外一个人也没有。
令漪十三岁後几乎每年都会来此拜祭,与守陵卒也算是旧相识了。抬手在守陵人的小屋窗口敲了敲,窗板被抽开,她将事先备好的两吊钱与一篮子酒菜递进去,窗板便再次合上。
待循记忆寻到父亲的「坟」又是一刻钟後,去年才清除过的杂草已重新掩住了木牌与其後一圈矮矮的土封。四周荆棘成林,荒芜满目,新坟叠旧坟,或是掩埋了一半的棺椁随意倒在路旁,或是东倒西歪地树着几面灵旌丶挽幛,几只乌鸦停栖在道旁坟墓前的「墓碑」上,待人走近,便呼啦啦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她同簇玉两个动手,将周遭的杂草与鸢尾都清理乾净,又取出绢帕,细细地将沾染了尘土的木牌擦净了。
是十分普通的柏木,上书「罪臣裴慎之之墓」几个大字,原本鲜艳如血的朱色早在岁月的侵蚀里褪色不已,连土封都几乎踏为平地。令漪从草篮里取出事先备好的纸钱一点一点烧了,她看着那火,神色不觉便温柔下来。
「阿爹,溶溶不孝,」她喃喃说着,「连成婚这样的大事都没来得及告诉您。溶溶已经成婚了,他是宋太傅的独孙,太傅是您的老师,您或许还t见过他小时候吧?我们是去年岁末成的婚,他对女儿也很好,原本,今年应该带来给您瞧瞧的,可惜……」
她眼眸微黯,又很快笑道:「不说这些了,女儿现在过得很好,再过些日子,女儿一定想法子,接您出去……」
说至此处,她心里又是一酸,宋郎不在了,她只能等祖父回京後去向祖父求情。可前次两家闹得这样难看,王兄也不许自己再和宋家来往,祖父还会认她这个孙媳吗?
她并没能跟父亲说多久的话,陵园门口,小屋内传来老人浑浊的咳嗽。簇玉忙道:「娘子,咱们得走了。」
令漪忙道,「阿爹,女儿下次再来看您!」
朝廷原是不许罪臣家属祭奠的,奈不住没人管,也就让她得了些方便。然北园门口即是通往北邙腹地的官道,时近清明,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的确是不宜再耽搁了。
她将未烬的火踩灭,用土石掩住,行到门口,不忘与守陵卒道谢:「多谢允我们方便,小女子感激不尽!」
「娘子莫要气馁。」
主仆俩走在春草青青的官道上,簇玉宽慰她:「天无绝人之路,迁坟的事,一定还有办法的!不若您去求求殿下也好啊。」
「王兄……」令漪微微沉吟,眸间映着原野间青翠欲滴的碧色,「我与王兄并不亲睦,他怎会帮我?」
「怎麽不会呢?」簇玉道,「依我看,殿下待您是极好的,只是迁个坟而已,这於他,不过举手之劳。」
令漪略微迟疑,又想起那日男人冷硬的俊颜以及那些个荒诞不堪的旧梦,面色微红。
她摇头:「事情没有这麽简单。」
他眼下肯庇护她,是因为还打算拿她去联姻,所以在一些小事上还肯向着她。
可迁坟,就意味着重提旧事,搞不好还会牵扯进当年皇长子与先太子的夺嫡之争,敏感至极。他不会为她冒这个风险的。
初回来时她就已经试探过他对父亲的看法了,他却直接避开。
後来她才回过味来,今上是皇长子的血脉,王兄当年却是先太子的党羽。这件事谁来提都可以,唯独不可能是王兄。
上次,她胡言乱语又开罪了王兄,他怎麽可能帮她呢?
她叹息一声,同簇玉走回长亭,送她们过来的车夫已等候了许久,待二人上车,便欲驾车离开。
「等一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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