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还有事,就先行一步。」说完,她径直快步离开。浩浩荡荡的公主车驾潮水一般将虞伯山隔绝在後,虞伯山面色微变,终究忍下,未曾发作。
「那姓裴的马上就要迁坟了,大长公主倒是沉得住气。」
公主走後,虞琛握剑走了过来。
虞伯山看着,微微眯眸:「公主毕竟是妇人,嘴上说着恨,心里不知怎麽放不下呢。」
虞琛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其实父亲何必费心费力讨好嬴萱。若想除去那头黑鹿,凭藉咱们手里的北衙禁军,也就足够了。」
只需以天子名义借某次宴会将嬴澈同嬴萱都召集起来,控制住他二人。二人自然乖乖束手就擒。
「投鼠还忌器呢,你当你老子怕的是他?」虞伯山道。
西北有凉王拥兵自重,幽并二州之军也不是好惹的。只怕他们今天拿住了嬴澈他人,明天这三人就能带兵入京勤王。
争取到以嬴萱为代表的宗室的支持,至少凉王不会入京。
*
却说当日太医诊完脉便回去了,因此无孕之事,令漪本人至今尚被蒙在鼓里。只略有些好奇,自己怎麽一点妊娠反应也没有呢?
但王兄却说是华大夫给她配了调理汤药的原因,那汤药她每日都喝,先前的那些呕吐丶眩晕等孕早期的反应的确是因之渐渐消失了,也不再涨奶。因此,对於这个说法,令漪将信将疑。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进入炎热的六月,初三这日,令漪总算绣好了那个荷包,在兄长下朝归来时,有些羞涩地将那个荷包挂在了他腰间。
仍是先前的那幅鹿王本生图,然绣图精致,设色巧妙,一针一线细如发丝,流淌着月色般柔和的莹莹光辉,实是光彩射目。
「还算不错。」
嬴澈微微抿唇。
他心中实则甜蜜至极,但很快就想到,今日是初三,原先拟定的为她父亲迁坟之期则是初五,只怕是因了这个,她才肯拿出来给他,好似不是赠与他以求两心缱绻丶天长地久,就只是在与他进行一桩交易。
唇角溢出的笑霍然蕴上三分冷,他没有夸赞,反得寸进尺地问:「给我绣的帕子呢?怎麽不见?」
他这神情竟还几分「差强人意」之感,令漪怒气顿生。她嗔恼地背过身:「不想做了!」
「反正王兄看起来也没多喜欢,我干嘛要废这个心力?」
小娘子生起气来是可以几日都不理他的,嬴澈也觉这玩笑开得过火,自身後轻拥住她,「我如何不喜欢了?」
抬手露出腕上仍系着的长命缕:「瞧,溶溶上个月给我编的长命缕,为兄可是还戴着呢。」
令漪抬眸,瞄了一眼他腕上系着的五彩丝绳。
这还差不多。
心中酸涩如潮水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蜜糖般的甜意,脸儿也随之发起烫来。令漪有些茫然,只觉自己这般实在太不庄重,好似与他打情骂俏一般,她怎可能如此呢?
这时嬴澈又追问帕子的下落,她板起一张玉软花柔的脸,佯作生气地道:「就知道帕子帕子,绣帕子很伤眼睛的王兄不知道吗?还要等几日!不许再催了。」
还要几日?难道不是因为还未给她父亲迁坟麽?嬴澈想。
她可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他於心间冷笑,到底未曾道破。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她便忸怩地自他怀中回过身来,一改方才的气恼,小心翼翼地央求:「王兄,过几日迁坟,我可以过去吗?我,我想亲自去看看……」
「清明的时候,你不是去看过吗?」嬴澈道。
又故意逗她:「再说你如今身怀有孕,还凑过去看这热闹做什麽?让你堂兄与我与阿瑶同去也就罢了。你坚持要去,难不成,溶溶还是疑心孤在骗你?」
「不是的啊……」令漪忙道。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她想亲自去有什麽错。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亲自去看看。
若说从前她可能还会怀疑他,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为她的事忙上忙下,不辞辛苦,令漪大约也明白过来,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加之近来二人蜜里调油一般,她一颗心的确是逐渐偏向了他,自不会再怀疑这个。
「好了好了。」本就是逗她的话,嬴澈见好就收,握着她手柔声保证,「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溶溶麽?会带你去的,别担心。」
六月初五,北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