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侬智高犹犹豫豫间,忽然听到前方一阵炮响,从丛山密林之间,冷不丁地杀出一队人马来,俱是白衣银甲,宛如神兵天降,把侬智高着实吓了一大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侬智高只道是宋军已经追杀上来,急忙振臂大呼:「众位将士,护驾!」
反倒是范夫人来得冷静,忙把侬智高拦了下来,道:「陛下休惊!若真是宋军追来,定是从后方掩杀过来的。那人马忽的从前方而来,想必是大理国的士卒!」
侬智高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双脚撑在马镫上,半立起身,手搭凉棚,朝前望去。就在他们说话间,那队银甲将士已经一字排开了阵型,摸约着人数,少说也有千余人之众。但见右翼之上,竖着一面大旗,绛轰似火,上绣一个「爨」字,左翼的跟前,也是一面大旗,如江水碧蓝,绣一个「僰」字。正中间的大纛上,红色打底,四面镶浪花,随风而舞,绣成「高」字。
侬智高倒抽了一口冷气,道:「竟是高家的人马!」
早在他尚未退入大理国前,已经派出快马,星夜兼程,赶往洱海,进见领主杨允贤,让他派人在边境接应。前后不过几天工夫,大理虽然不及大宋幅员辽阔,然东西纵横,也有数百里之遥,岂能在几日之内,率队感到最东面的最宁郡?
高家的人马一杀出来,侬智高自是没想到会是杨允贤的洱海将士,这才心下慌乱。此时一见高家的旗帜,更是惴惴不安。
正中大旗下,立着一片通体火红的赤兔,金丝马鞍上,端坐着一名少女,红袍银甲,头顶日月鎏金盔,七彩的雉鸡翎分两边,虎头肩吞,威武四方。腰系三指宽的牛皮束带,上嵌狼腰吞,令人不寒而栗。从头到脚,内里衬的皆是樱红色战袍,一直盖到小腿上,露出一对修长纤瘦的玉足。虽有暗红色牛皮靴的包裹,却丝毫也显沉重。
少女的掌中,握一把丈八长的银枪,腰间配一柄横刀。得胜钩上,悬一把宝雕弓,身后的箭囊里,倒插羽翎。看她的年纪,十三四岁,稚气未脱。
范夫人不由地笑道:「陛下,不过是一小丫头片子,有何惧哉?待我上前去会她一会!」
侬智高点点头,指着左右两面大旗,嘱咐道:「小心!大理国内,要数爨人和僰人最为英勇,且看这旗帜,朕猜便是高家的爨僰军,不可大意!」
范夫人在宋军之中,武艺本就不算最高,但打斗些寻常战将,还是不在话下。因此,她并没有把这个女孩放在眼里,一抖手中的大刀,策马杀上前去,拦在那少女将军的面前,大喝一声:「呔!谁家的小孩,竟敢如此放肆,挡住大南国皇帝的车驾?」
「南国皇帝?」那少女显然也吃了一惊,目光掠过范夫人的身后,审视了一番侬智高,道,「那位穿着一身褴褛的男子,便是侬智高?」
「大胆!」范夫人大喝一声,「你竟如此无礼!让开道路,要不然,休怪我刀下无情!」
少女道:「你这人好生凶悍,见了我,也不知行礼。既如此,我偏不让,看你能奈我何?」
范夫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道:「我乃是南国陛下驾前的指挥使大将军范氏,既要厮杀,通名报姓,也好让你晓得,今日是死在谁的刀下!」
少女道:「你好大的口气!不过,我报出名来,你可要在马上坐稳了,莫要到时吓得跌落下来。实话告诉你,我乃是岳侯高方之后,今大理国高智升侯爷之女高升洁是也!」
吓!范夫人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少女竟是高智升的女儿,也难怪她有那么大的口气了。不过……她心中暗暗忖道:「如今南天子丢了丝苇寨,落魄地去求洱海的杨允贤相助,若没些见面礼,定遭杨酋望的蔑视。大理的高家与杨家,素由仇隙,不如今日阵斩了高家小姐,拿她的人头去邀功,想来也能换得那杨酋望一眼高看!」
想到这里,范夫人大喝一声:「看刀!」话音未落,已是策马飞驰上去,举起长刀,直取高升洁的头颅。
高升洁也不示弱,挑起手中的长枪,与范夫人战了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是杀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范夫人万没料到,高升洁这一十几岁的姑娘,居然有如此本事,心下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再看对方爨僰军的阵营里,战鼓声擂得比天响,振聋聩,让她更没了心气。回头瞅瞅自家阵里,因为是落荒而来,哪有什么战鼓号角,每个人俱是垂头丧气,哪像是有打仗的样子啊?即使范夫人当真斗败了高升洁,那些爨僰军一拥而上,她同样讨不到半点便宜。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那高升洁忽的从袖子里射出一道白光来,直取范夫人的心口。
范夫人看在眼里,急忙拿刀一挡,只听得当的一声,一柄带着白羽的短刀格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