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被风吹到飞起的姜羽初的头发,再看那张冷静到冷血的脸,忽然生出一种从没有真正看透或者认识过这个人的感觉。
“你看不到它还在呼吸吗?”
如果说刚才周悬的语气还压着怒气,那么此刻问出的这句话,则是一点语调变化都感知不到了。
姜羽初回过头看着周悬,在唇边鲜红血色的映衬下苍白的仿佛一尊没有血肉温度的木偶。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这样做只会增加它的痛苦,而且我们快迟到了。”
他们站在三车道的中间,姜羽初下车时打开的双闪正不断提醒着后车避让,好些从两旁经过的车都会朝他们看上一眼。周悬能听到的除了喇叭声之外,还有江上呼啸的风声,及耳道深处越来越强烈的碰撞声。
那是他的心跳,随着血压的升高不断加剧跳动的频率,让他出现了轻微的气喘,头脑发胀,胸口气闷等难受的反应。
“周悬,你听我的,”姜羽初朝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想触碰他手里那条不断在流逝的生命,又好像嫌弃它满身的脏污,修长的手指悬着而不落,“来不及了,这样下去会迟到的,而且它已经没——”
“姜羽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血,如果今天是你躺在这里,你也希望我见死不救吗?”
右手臂愤而抬起,周悬用力挣开了姜羽初的手。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他看向女孩:“能不能麻烦你载我去宠物医院?”
女孩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周悬坐进副驾,在车子经过姜羽初身边时,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没有再分给姜羽初一个眼神。
尽管女孩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宠物医院,但是到的时候狗狗已经没有了气息,医生给它做了十几分钟的急救,仍是回天乏术。
周悬在大厅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去办理手续,看他连手都没洗就要签字,护士给他拿了消毒湿巾。
周悬动作麻木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早已凝固,再怎么用力都很难擦干净,护士便提醒他去洗一下。
宠物医院的洗手间布置得很温馨,米白和鹅黄的色调,墙壁上贴着各种可爱的猫狗照片,周悬一张张看过去,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到了一只和刚才的狗狗很像的。
那只狗狗旁边用签字笔写着它的名字:露比。一旁蹲在它身边,右手揉着它脑袋的是个很漂亮的男生,应该是狗的主人。
男生的眼睛下面也有一颗小痣,盯着这颗痣看了许久,周悬握紧拳头,忽然重重砸在了坚硬的洗手台面上。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姜羽初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跟那个投喂流浪动物的人联系在一起。
摸出衣兜里的纽扣,周悬最后看了一眼,丢进了垃圾桶。
由于周悬不是流浪狗的主人,在支付完医药费后,狗狗的遗体会由宠物医院转交给宠物殡葬机构。
临走前他多付了一笔费用,希望医院可以帮忙把狗狗的遗体清理干净,护士加了他的微信,答应整理好后会拍一张照片发给他。
收到这张照片已是傍晚了,周悬坐在一家咖啡店的露天座椅上。他晒了一下午的太阳,面前放了六只空杯子,大量摄取咖啡因能起到提振情绪的作用,但对身体也有负担,他的脸和脖子很红,心里静不下来,就好像兴奋剂注射过量的状态。
沈觅找过来的时候,周悬已经过了最兴奋的阶段,不再无休止地听到躁动的心跳声,眼眶和太阳穴也停止发胀,整个人疲惫地趴着。
桌上的手机开着静音,但屏幕亮起,显示了姜羽初的来电。
沈觅按下接听键,听他问道:“你在哪?回家了吗?”
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不动的好友,沈觅回答道:“我是他朋友,他在外面。”
似乎没料到电话会被别人接了,姜羽初安静下来,周悬则在听清沈觅说话后睁开眼睛,皱着眉问:“谁的电话?”
“姜羽初。”沈觅回答。
周悬一把抢过手机,刚要挂断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周悬,先别挂。”
一道车灯从不远处投射而来,周悬眯了眯眼,抬起左手挡了一下,右手握住的手机不自觉地贴到了耳朵上,等他反应过来,姜羽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抱歉,你一天都没接我电话,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打来只是想问问那只狗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周悬重复着这四个字,那辆车从旁边开过去了,视野里再无刺目的光线,他冷笑道:“当然救活了,医生说还好送医及时。”
“那就好。”姜羽初松了口气,这三个字却不知怎么惹恼了周悬,他听到周悬问:“很好吗?”
尚未理解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姜羽初后背一重,脸旁扑过来一股酒气:“小姜,你怎么出来躲酒啊,你太坏了……”
两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捏了捏,姜羽初换上笑脸,扶住了大半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招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过来帮忙:“马经理您醉了,我让人扶您进去,拿条热毛巾醒醒酒。”
“我可没醉,”男人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腰上拍了拍,语调暧昧地道,“房卡放在你屁股口袋里了,一会儿记得上来啊。”
姜羽初面不改色地哄着男人,等服务生把人扶去包厢了才有空继续跟周悬说话,不过听筒里已经没了声音,再看屏幕,周悬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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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周悬:气疯了,绝交(摔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