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穿着侍卫服的段晏进明乐宫的寝殿后,宋公公就忙不迭地关上门退出去了,把宁诩和段晏单独留在了殿里。
段晏站了一会儿,见宁诩还是一脸茫然,于是主动开口问:“丑时末了,陛下还不歇息吗?”
宁诩反应过来,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月前,段晏就启程回了燕国,之后,也没再听说燕国的皇帝又往昭国来了啊?他当是在旅游么?
再者,段晏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在宁诩迷惑的目光里,段晏把身上穿着的藏蓝色侍卫服脱下,露出里面的素色里袍,才慢慢道:“我是自己来的,燕国朝廷并不知晓。”
宁诩睁大了眼:“那你消失这么久,不怕皇位被人抢了?”
段晏随手把侍卫服放在一旁,朝宁诩走过来。许是披星戴月风尘仆仆赶到,青年眼下有淡淡乌青,容貌绝说不上从容齐整,但眸子里的光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柔和。
听见宁诩的话,段晏顿了顿,才说:“燕国内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现下燕宫中龙椅上坐着的,”他道:“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宁诩抿了下唇,情不自禁出声:“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段晏忍不住笑了一笑,面上的倦意也消散不少:“陛下怀胎六月,想必万分艰辛劳累,这种时候,我怎还能安心待在千里之外?”
“陛下请放心,”青年又低低说:“此番行动是我自作主张,并无任何挟着恩情要求陛下怎么做的意思,陛下往日待我如何,今后也照做就是。”
宁诩安静了一会儿,别开了脸,没说话。
段晏以为他不高兴,迟疑了一瞬,才走上前去,抬手去握宁诩的腕,道:“若你实在担心,白日里我便寻处偏僻殿落住下,等入夜后再——”
他的话没说完就止住了,因为瞧见宁诩微红的眼尾,但仅仅匆匆看见一眼,宁诩就转过了身,若无其事道:“随你,你爱住哪就住哪,总之别叫朝廷里那帮老头子发现点什么,朕如今可遭不住他们连番谩骂。”
宁诩自顾自地走到床榻边坐下,段晏也跟着走了两步,语气放轻了许多:“所以,陛下可允我今夜留宿明乐宫?”
“……”宁诩默了默,别扭道:“你不睡在这,谁给朕推背按肩?朕身上不爽利,你也别想闲着。”
段晏扬起唇角,说:“谨遵陛下圣旨,我去洗漱一番,陛下先歇着吧。”
他正要转身离殿,突然又听见宁诩开口唤他:“等一下。”
段晏脚步一顿,问:“怎么了?”
宁诩坐在榻边上,长睫垂着,又说了句:“你过来。”
青年神色不解,但还是依他的话,一路步至榻前。
宁诩把手放在肚子上片刻,想了想,才抬起头看向段晏,道:“他今天晚上动了。”
段晏一时之间竟没理解什么意思,直至宁诩不满地蹙了下眉,索性来扯他的手,让他手指隔着柔棉布料贴在自己腹前。
青年终于反应过来。
“——真的?”段晏的黑眸也不自觉睁大,神色间掩不住惊喜之意,不由自主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么?”
“骗你干什么。”宁诩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动呢,只不过这会儿应是睡着了,和他说了半天话也没再有什么动静。”
段晏于是也把手心贴上去,等了一会儿,摇摇头道:“真是睡了。”
宁诩语气遗憾:“那只能等以后了。”
段晏收回手,也不知在想什么,唇角又勾了起来,却没着急把话说出来,只是道:“我先去把这身衣物换了。”
等青年简单洗漱完,换了身寝衣回来后,宁诩才知道他刚刚笑了笑是因为什么。
“……”宁诩侧躺着,狐疑地问:“你干嘛把手伸过来搂着我。”
段晏已经散了墨发在旁边躺下,闻言十分坦然道:“若不如此,他要是动了,我怎么能第一时间发现?”
宁诩:“……朕自会告诉你。再说了,孩子动弹的时候你就算碰不着又怎么样?”
青年半撑起身,俯身与宁诩对视了一会儿,长睫一眨,眼里就流露出两分假惺惺的可怜来。
“我身为孩子的生父,又千里迢迢从燕国回来服侍陛下,陛下连这点奖赏也吝啬给予吗?”
宁诩:“。”
瞪了段晏半天,宁诩最终还是撇开视线,无可奈何道:“……随你,但手只能搂着朕,不能做别的。”
他现在还记着段晏伸手过来揉他……胸口的仇呢。
青年自然是应允,宁诩怕他出尔反尔,还警惕了好半晌,发觉段晏真是规规矩矩地把他搂在怀里,仅有一只手虚虚覆在他肚子上方,再无其他出格的动作后,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又听见段晏在身后轻声说:“与一月前我离开时相比……长大了许多。”
宁诩闭上眼酝酿睡意,懒洋洋回他:“太医院说了,现在是长得最快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