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诩蹙了下眉。
“马公公,”他道:“你究竟在竹意堂说了什么话?才引得段侍君暴怒出手?”
按段晏的脾性,不像是会主动挑衅的。
而马三钱在宫中素来风评极差,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面十句都是别人的过错,自己则是清清白白无辜至极。
但宁诩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信他。
马三钱脸上糊着泪,凄声道:“陛下!奴才就算言语不当,也该是由陛下下旨责罚。但段侍君竟敢于宫中行凶杀人,丝毫不将宫规放在眼中,以后各家主子怕是都能随意打杀奴才了……”
宁诩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夏潋。
夏潋于是转过身,淡淡对旁边围观的宫人道:“各自都回殿里做事去吧,别在这儿挤着,平白叫人看笑话。”
宫人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马三钱高声喊冤也没人能听见了,不由得有点不安。
“陛下,您一定要为奴才做主哇!”他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句话。
夏潋这时又开口说:“马公公,你要请陛下做主,也得将事情讲明白。若你不讲,陛下去问了段侍君,指不定是谁的过错呢。”
马三钱闻言一惊。
是啊!要是段晏在宁诩面前搬弄是非,他岂不又陷入不利之地了?
他犹犹豫豫道:“陛下,奴才今日……真的只是在段侍君面前提了一嘴,您要和吕公子出宫打猎的事情,就被段侍君砍了手……”
宁诩:“……”
段晏说要杀人,他是真敢杀!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变态了呢?
“你在段晏面前提这个干什么,”宁诩也无语了:“你明知他最近被禁足,还故意拿话刺激他,不是纯找虐么?”
马三钱的眼泪又哗啦啦涌出来:“陛下,奴才是无心之言,段侍君要骂要打都无妨,不能……不能把老奴这胳膊给废了啊!”
宁诩正烦着,眼角余光又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浅黄衣袍的少年匆匆走过来。
——是吕疏月,他也知晓了这边的动静,于是过来看一看。
人还没走近,就听见宁诩和马公公的最后几句对话。
小黄一怔,不解地问宁诩:“陛下,这事还与我有关吗?”
夏潋见他一头雾水,于是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
起因是吕疏月命自家宫人去纺织司做骑射服,被马三钱知道了出宫打猎一事,于是马三钱就好死不死地跑去竹意堂,言语不当刺激到段晏,被砍了胳膊。
小黄听完,呆呆“啊”了一声,看见地上躺着的马三钱胳膊上血呼刺啦的模样,吃惊地说:“怎、怎么会这样?我就是想做件新衣服而已。”
他迟疑地拿眼去看宁诩,小声问:“那陛下,我们明天还能出宫去打猎吗?”
宁诩虽然心烦意乱,但看小黄眼里既紧张又期盼的神色,叹了口气,还是道:“去吧。”
答应了对方,怎么能食言呢?
小黄才多少岁,换作前世,还是个高中生弟弟呢……估计在宫里面快闷坏了,要是不能去,肯定很伤心。
吕疏月立即眸子发亮,身后仿佛都能幻化出一条尾巴摇来摇去:“谢谢陛下!”
夏潋又低声问宁诩:“段侍君那边……?”
“来人,先把马公公带去太医院的屋舍安置。”宁诩抬手招了两个宫人过来,想了一想,实在头疼:“段晏……唉,等朕出宫散散心,回来再说吧。”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对段晏的感情和态度。
夏潋很轻地拧了一下眉心,但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头总有些隐隐不安,怕此事拖下去,越发夜长梦多。
*
吕疏月回到华阳堂,连连叹了好多口气。
“公子,怎么啦?”他的近身小太监问:“明天要陪陛下去打猎呢,您怎么看起来心情不佳?”
吕疏月于是和他讲了讲马三钱的事情。
“马公公断了只胳膊,”吕疏月说:“他又在段晏跟前乱嚼舌根,段晏肯定更恨我抢走陛下了。”
“这有什么关系?”小太监惊奇道:“您不是一向和段侍君不对付么?”
吕疏月:“话是这么说,但见他这样激愤,把马公公的胳膊都砍断了,可见心中怨气颇重,若是坐视不理,今后还不知会怎样……”
小太监稀里糊涂的:“公子是怕那段侍君会针对您?”
“我不怕!”吕疏月攥紧腰间用来装饰的小匕首,哼了一声:“本公子武艺高强,才不惧他用武力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