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夜
雨势转小,言迹和初雨停步,平复呼吸。
他们不谋而合地同时松开手,对视瞬间,分不清剧烈的心拍是因为运动过量引起正常反应,还是因为都对彼此生出意料之外的心动。
初雨察觉空气里带有大自然新鲜的原生植物味道,平时闻不到。
她看向言迹这个现成的“百科全书”,问他:“你闻到这股特殊的味道了吗?只有下雨天才会出现,好像天上在洒雨天专供的香水。”
言迹为她解惑:“你这麽说很恰当,这种特殊味道的英文名字叫做Petrichor,意思是下雨时的尘土味,当雨滴落在石头或者混凝土的表面时,灰尘和植物的菌群被雨水击飞,才会産生这种气味。”
他讲话的语调和平时聊天一样,没有装作学识渊博的样子,还夸赞她的说法合适。
讲知识的同时,不会让初雨觉得她自己见识少或者脑袋笨。
她听明白後,继续发散思维:“那要是海边下雨,也会闻到这样的味道吗?”
记忆中唯一一次去海边,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她对没见过雨天的海面充满探究欲。
言迹的眼瞳望向远方:“等我们去看海的时候遇上雨天,你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会看到美人鱼吗?”她的思维跳脱一如既往。
他没打击她的美好幻想:“说不定呢,她或许会给你讲讲海里的故事。”
两人边走边聊,饥饿因子在他们胃里作祟。
前方有家米线店,店面小到只够容纳四套桌椅,门口放着煮米线的围炉和大铁锅,旁边摆着切菜的案板,上面有切好的碎葱花。
香味飘出,言迹和初雨走进去。
点了两份麻辣米线,又烫又辣的筋道米线送进口腔,在雨後潮湿的黏。稠空气里撕出一道反差鲜明的感知。
吃完米线,雨丝几乎完全停止,不过还剩些零碎小雨点固执地刷存在感。
“要散散步吗?”言迹问她。
“好呀,这会儿不热,就当乘凉。”
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四处趴伏小水坑。
言迹提醒她:“尽量挑干燥路面走。”
她低头扫视自己鞋面不小心溅到的泥水点,不太在乎:“反正回去要洗鞋,走哪里都无所谓吧。”
言迹轻声浅笑,嗓音漫出她来不及察觉的宠溺:“我担心你走水坑里,不小心滑倒了。”
她伸出一只手:“你牵着我,就不会滑倒啦。”
为了和他牵手,还要找一个借口。
言迹像被主人驯服的小狗,听到任何指令都会乖乖照做。
他的睫毛低垂,视线聚焦他牵住初雨的手,仿佛这一道目光,要灼烧掉两人手心交握压制的隐秘心事。
他们漫无目的往热闹处走,穿过巷尾,迈向街区主干道。
卖衣服的店员热情给顾客推销当季新品,五金店老板拿工具忙活,奶茶店员工询问客人的口味……人间烟火气息,在市井街道极致浓厚。
路灯接连亮起,光柱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初雨晃晃言迹牵着她的手:“言迹,你看路灯像不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言迹仔细留意路灯的暖黄色灯光,确实像繁杂星芒投落明亮,而且路灯和星星一样,只在晚上亮起。
他再次感叹初雨的奇思妙想,生活中司空见惯的物品,经她眼睛的滤镜,总能析出更新奇有趣的见解。
“的确像,你的说法很特别。”
不仅喜欢她说的每句话,也喜欢当下握在一起发烫的掌心,喜欢馀光里她的侧脸轮廓,喜欢专属于他们的特殊意义。
……也有点喜欢她。
雨点停歇,街上行人渐渐增多。
新的环境里,没人认识他们,没人介入他们之间的关系。
更没人知道,他们互相暗恋对方。
初雨曾经所感受的糟糕情绪,像一场经久不息的大雨。
言迹给她的耐心陪伴和照顾,像一把及时出现的雨伞。
虽然雨伞不能让雨停下来,但是可以奇迹般地把那些坏情绪全部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