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46丶46支箭（第2页）

“如簇，如籔。”

仲母董氏脚步匆匆，额头沁着一层冷汗：“尔二人怎站在这里，外头风大，仔细着凉，快进来。”

一向注重规矩体统的她，似是慌了手脚，竟一把上前扯住江如簇衣袖，待到将她拽进院子，才满面惨白道：“如簇，出事了，出大事了，尔快快随吾来。”

江安的尸首就停在正院後堂。因是早上刚出的事，现下只是穿好了寿衣，还未来得及入棺，只被一块白麻布遮住脸。家中仆从此刻正在布置灵幡，吆喝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始终击不破後堂寂若死灰气氛。

“仲母火急火燎的是要作甚？”

“您怕不是忘了，吾只是家中未及笄的小辈，是不适宜到这种场合来的。”

董氏却似未听见般，直拽着江如簇到偏厅，心惊胆战将摆在炕案上一只漆木托盘推到江如簇面前，托盘中静静躺着一枚闪着冰冷幽光的锐利箭矢。

“这是从阿翁身上取下的吗，仲母给吾作甚，您应将此物交往县衙才是正理。”

董氏慌的结巴：“尔……尔好好看看这支箭……”

江如簇惊奇，取过断箭仔细查看，很快便在明光锃亮箭头上看到“羽林”二字，她恍然大悟。

“原来仲母说的是这个。”

“怪吾之前未曾告知仲母，第一次长安城陛见结束回转太原郡时，皇帝陛下曾赐下一队羽林卫骑兵护送于吾。那些羽林卫将吾送至兹氏城後，便入了长远军军营，专司护卫高大人安全，兼行陛下之其馀命令。”

“既这箭上有羽林二字，那便说明阿翁不是死于流寇之手，而是死于陛下之命。能叫皇帝陛下如此惦记，也算是阿翁的福分。”

“陛下命羽林卫暗杀阿翁，是为了保住江家满门名声，使吾等这些江家儿女不至于成为罪人後代。仲母与仲父应当感恩圣德才是。”

董氏大惊失色望着江如簇。

她腾的站起，犹如见到鬼魅般，手足无措指着江如簇，尔尔尔数声，还未说出话，便已连连朝後退去。

“如簇，尔竟丝毫不惊讶，尔可是早已知晓此事了，尔早就知晓陛下会派人杀尔父？”

江如簇莞尔，由卉儿搀扶着起身，吓得董氏又连连後退数步。

“仲母怎的糊涂了。莫说是祖母与阿翁，便是仲父，能活到如今，也都是吾冒死在圣上面前进言求饶得来的，陛下还为此大怒，收回了吾之芳澜君称号。现下江家再犯大错，吾却已无第二个芳澜君称号，那便得是陛下要如何处置江家人，便如何处置江家人。”

“既如此，吾知不知晓，又有什麽用。仲母难道以为陛下能容忍像阿翁这般，因驭下不严，险些致使朝野动荡之人继续活在世上吗？”

董氏惊恐如沦肌浃髓，双腿一软，趴的跌倒在地。

她额头冷汗已凝成细细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不。”

她似是想到什麽，错愕望向江如簇：“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羽林卫要暗杀尔父，何必等到昨日夜里。这些天，家中所有人俱被长远军看管，尔父也在其中，羽林卫为何不在那时趁机杀尔父，偏要等他离了江家院，于暗夜之中，将他杀死在奔逃路上呢？”

“陛下不是想保江家名声，是想保尔名声。”

“尔父不离开江家院子，便是此刻羽林卫遍布江家院，也绝不会动尔父一根手指。是尔，是尔用言语吓唬尔父，使他惊慌失措离家奔逃，这才命丧黄泉的。”

江如簇眉语眼笑。

真是没想到，她才几日不在家，董氏就已将整个院子都把持在自己手中了。

竟连她与江安私下所言，也能掌握的如此清楚。

“仲母知道的挺多呀。”

此话一出，董氏面色更显苍白，身体惊慌失措往後缩。

“没错。自长远军带走家中仆从，却未带走阿翁时起，吾便猜测，朝廷与陛下日後还想用吾，想保住吾名声。陛下不欲公然行事坏江氏门庭，使吾成为罪人之後，那吾自然要投桃报李。与其叫羽林卫大人费尽心思，制造阿翁畏罪自杀假象，或是一直守在江家院，直到阿翁离家才动手，倒不如速战速决，毕竟大家都挺忙的。反正对阿翁来说，早死晚死都逃不过这个结果，不如叫他早日投胎，争取下辈子做个聪明人。”

董氏身形抖若筛糠，连声叫道尔这心黑手狠的女娘，竟连自己阿翁也要算计，尔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江如簇冷笑：“仲母这说的是哪里话，吾这还不是为江家好，为堂弟堂妹们好。难道仲母觉得畏罪自杀的罪人比被杀头的罪人高尚吗，还是仲母觉得畏罪自杀的名声能比在菜市口问斩的名声好？”

“仲母若是想要个畏罪自杀的名声给堂弟堂妹增光添彩，後院家庙中不还有一位吗，仲母擎等着便是了。”

董氏身形猛地僵住。

她瞠目结舌盯着江如簇半晌，再也顾不得害怕，膝行爬到江如簇身前，连声问尔这是何意思，难道死尔阿翁一个不够，老太太难道也要死？

江如簇莫名其妙：“仲母可别告诉吾，阿翁未将离家奔逃事告知祖母，未曾经过祖母同意？”

以江安那妈宝男性格，怕是从她院中逃走後，便急匆匆将事情告诉老太太了；他也肯定是经过老太太首肯，才敢实施逃命计划的。

“仲母明明知晓。阿翁这江家主公不过是傀儡，无论是家中事，还是行商事，一向都是祖母怎麽说，阿翁怎麽做。既祖母才是江家真正主人，陛下便断然不会只杀阿翁，却留下祖母性命。仲母何必问这等样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