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簇,我……”
没有听少年将话说完,江如簇立刻冷声打断。
“大人若是想让我死,就继续说下去。”
她耳边轰隆声不止,心一阵阵发疼。
她能感受到,少年揽在她身上的臂膀寸寸僵硬。
她扭身从少年臂弯中逃出来,望向正在远远给十五几人处理伤口的孙永盛和武英,又看了看空寂无人的荒野。
终于将心中所有言语尽数吐出。
“早在太原郡时,我便听说,大人是陛下眼中最重要之人;陛下对大人的宠爱,便是连几位皇子,甚至太子都比不上。那大人便更应该知晓,像大人这般天潢贵胄,被陛下捧在心尖上的人,身边围绕的女子,必然也都应是世家贵女。”
“无论如何,陛下绝不会允许大人与我这样一个商户家小女娘有任何牵扯。”
“大人,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你不可能将晋阳王事是我所为消息传出去,我也绝不可能自寻死路。那这世间还有谁,会将此等样机要之事遍说于人前?”
“今日我还能活着,还能有幸从晋阳王属官刀下逃得一命,并不是因为大人相救。而是因为陛下见我对大人不假辞色,便知我对大人无情无意,所以他才没有亲手杀了我,而是假手于人。”
“就如当日,陛下收回了我的官秩食邑,却将芳澜君封号留给我。也是想假他人之手杀了我,他不忍心对我这样一个有用之人下手,却也不愿看大人在我这里泥足深陷。所以,他将我的命交给老天。若我能逃过一劫,便能多活几日;若逃不过,那死了便死了,他也不会为我可惜。”
江如簇缓缓拜倒在少年身前。
慢腾腾道:“在我眼中,大人是世间难寻的渊渟岳峙君子。大人因心怀理想而真纯热烈,陛下爱大人这样,我也爱大人这样。”
“如大人这等样身份,应是并不知晓。有时候男女之事并非只关乎于两个人,就如同大人与我之间,门第阶级就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天堑鸿沟,是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
“而且,大人方才说错了,我心里没有你。我心里,从来没有你。”
少年眼中波光闪动,他不可置信望着江如簇。
许久许久,眼睑忽滑下两滴泪水。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你别以为我会相信。”
他又急又气又恨,怒声质问江如簇:“你不过就是要我远离你。”
“是不是在你心中,还想让我娶了别家女娘,这样你便能再无性命之忧了?”
“江如簇,你这个胆小鬼,狠心无情的女人。你给我记住了,这世间无论何人,若想让我娶别家女娘,那便一剑杀了我,擡着我的尸首,去和人拜堂成亲。还有你,以後若再遇上今日之事,我劝你最好怕上一怕。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你身上多一道伤口,我身上便多一道伤口。你若是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活着。”
“什麽天下万民,什麽江山万里,都没有你重要。”
“我只要你。不管你是谁的新妇,我都只要你!”
少年情绪激动至极,说话间忽然抽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在自己颈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之後便不再理呆愣原地的江如簇,扔下手中长刀,翻身上马而去。
江如簇满身狼狈,跌倒在地。
连她自己也不知晓是何时落了泪。待到被孙永盛扶起时,泪珠早已沾满她的面庞。
望着横在地上,沾染鲜血的长刀,她再也不能控制情绪,浑身颤抖不止。
她以为少年对她只是喜欢,却不曾想到,他对她以情深至此。
她心中终于涌现出无穷无尽後怕。
她知道,少年是个说的出,便做的到之人。
她不怕死。
可她怕少年死。
其後数日,江如簇都龟缩在道观厢房中,半步未出。
她想静一静,她需要安静。
可也是自那日开始,从卉儿口中得到的关于长安城的消息,就变的越来越精彩。
听说皇帝陛下因少年颈上无缘无故出现的血口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险些将负责护卫少年安全的武英武勇两兄弟杖毙,却未能从少年口中问得只言片语原因。最终结果,是皇帝陛下非但没能将少年怎样,反而累自己心疼的呼天抢地,将各种样珍贵药材一车一车往少年府中送。
更是亲自往少年府中跑了好几趟。
直至城中流民事彻底平息时,孙永盛终于传来消息,他已在长安城中替江如簇寻得一处绝佳住宅。
“宅子就在官亭街,紧邻宫城牌楼。这回,我打听的非常清楚,那宅子确实是永平侯祖上传下来的,因永平侯不善经营,府中世子又染上赌博恶习,在赌坊输了一大笔。永平侯为防止赌坊收债之人在官亭街大闹,坏了家族名声,这才不得不将院子一分为二,挂牌出售。”
作者有话说:
补更10月22日章节,感谢支持。下一次补更在後天(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