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知道自己刚刚很没出息,淡淡地说:“还不错。”
看着吃得空空的小碗,小夭得意地说:“全天下也就我能做这麽好吃。”
相柳笑:“那我可得好好品鉴一下。”他又尝了好几道菜。
“你在这菜里加了茜草粉?”相柳品了一口和常规味道不同的菜,淡淡地问小夭。
刚刚他切着菜,没细看她放了什麽,粉末也并不容易被看出来。他以前饿急了什麽都吃,自然吃过茜草。这东西能吃,但一般没有神族会拿来吃。
小夭很是欣赏,赞说:“你很懂嘛,我这菜给以前捡的好多人都做过,谁也没吃出来我放了什麽,就算御厨也未必吃得出来。这麽多年我居然还能找到厨艺的知音。”
相柳一派理所当然云淡风轻,只是弯了弯桃花一样的眼。
两个人一起去河边洗碗後又去了回春堂。
桑甜儿如今已经是个有些年老的妇人,在回春堂坐诊,很多年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收到了一些医书,她研习了以後水平越来越高,回春堂自然名气不减当年。串子平日里帮着她做药。老木已经非常老了,但他高寿,无病无灾,如今只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串子把老木当作父亲,给他养老。
小夭和相柳来到回春堂的时候,几个少年少女正在门前玩闹,病人们坐在堂里等着抓药。
只负责按照药房抓药的串子虽然在医术上没什麽造诣,但是眼尖手灵,如今虽然是个老头,但也还能跟得上,桑甜儿身边有个中年男子跟着她一起看病。
串子看见相柳和小夭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来路非凡,两人都长了张惊为天人的两张脸,他本来以为几十年前不见了的叶十七是他此生看过最好看的,却不曾想还有更惊艳的。
他不知道,相柳当年在玟小六消失後来过好几次,只是每次都化形成了他们那个几乎消失的邻居。这个邻居很少出现,串子都不知道他什麽时候来住又什麽时候离开,这人每次来都会问他们有没有什麽缺的或者麻烦,串子儿子的娶亲他送了礼,还给串子女儿加了嫁妆,是个很好的怪人。清水镇以前一直是三不管地带,怪人多,不奇怪。串子感谢人家,帮人家看着屋子不进贼。
昨天,串子见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那好人的朋友要来住一段时间。
串子惊了一会,把抓药房的事丢给捣药的儿媳妇,喊门口的小孙子过来捣药,那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抛下妹妹和夥伴过来干活。
桑甜儿也注意到了这边,知道来了大人物,让儿子继续看病,自己和串子请人家进去坐。
小夭在院子里见到了白发苍苍,满是皱纹的老木,他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合目而睡,院子里晒着很多药材,还有个很小的孩子安静地坐在地上玩。
串子搬出来几个凳子请小夭相柳坐下,忐忑地问:“请问二位贵客来是有什麽我们能做的吗?”
相柳和小夭随意坐下,也让串子和桑甜儿坐下,相柳淡淡地说:“我们来看看故人。”
这个声音对串子来说并不那麽陌生,甚至是深刻。串子惊了半天,结结巴巴问:“您是相柳大人?”
相柳曾经来回春堂送过礼,喝过酒,和小六关系好像还可以。串子听说人家如今是名满大荒丶一人之下的大将军,一直怀疑自己那个好邻居说不定就和相柳有关系。
可是小六呢?玟小六自从被那位轩带走以後,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相柳不置可否,串子慌忙拉着桑甜儿拜见,却不曾想小夭阻止了他们。
大将军和辰荣王是夫妻,全大荒都知道。而这位美丽女子刚刚和相柳是牵着手,如果没有什麽内幕,那麽她是……
串子想跪下,人家却出手不让跪。
“你就当我们是有钱人家的夫妻就好了,我们此行不想声张,而且也没什麽好惊讶的。”
串子自小被小六教过怎麽识时务,慌忙点头。桑甜儿虽然慌张,但对方没有恶意,而且女子似乎非常让人亲切,她说不出来为什麽,却也不胆战心惊。
相柳问:“你们这些年过得如何?”他不光问串子夫妇,也是问麻子。
桑甜儿大着胆子说:“我们过得很好,我教儿子学了不少医术,他也娶了媳妇,女儿嫁给了镇子上的好人家。麻子他跟着高屠户学了手艺,如今在镇上也是有名的屠户,他有两儿一女,女儿嫁给我儿子做媳妇,他们俩和和美美地过了好些年了,我们有孙子孙女,还有个小外孙。”
小夭轻笑,虽然她知道这些事,但是听桑甜儿亲口说还是欣慰。
见小夭满意了,相柳对串子和桑甜儿说:“我们还会在隔壁住一段日子,两位不用顾虑什麽。”
小夭正准备带着相柳离开,串子却突然问:“请问六哥他怎麽样了?”
老木本来一直睡着,却被串子一声吼给醒了,他回神过来听见串子说六哥,神色一振,勉力坐起来,拄着拐杖一点点走到小夭和相柳面前。
相柳还没回答,小夭就一脸坦荡地说:“他过得很好,只是不好来见你们,我们顺带来这里办事,正好帮他来看看你们。”
串子喃喃:“六哥过得好就行,过得好就行。当年他像是要离开,只是不好和我们说,结果我们都没来得及为他饯行,他就被抓走了。”
老木不知道对方是谁,正好相柳说话他没听见,只知道这两位和小六认识。
老木的牙齿已经掉落了很多,努力地说:“二位要是见到了小六,能不能帮我告诉他,我们都很感激他。”
小夭甜甜地笑了:“我会的。”
小夭和相柳离开了。回去了他们自己的小屋院,坐在露天的长条木板凳上,旁边还有桌子和茶壶茶杯。
相柳动手煮茶,小夭就这麽坐在他身边,脑袋靠着他的肩膀。
相柳淡声说:“他们也许没有自己说的那麽顺遂。”
小夭笑,说:“我知道,人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一辈子,纵然我们能给他们一些摆平问题的倚靠,最後过得好不好还是看他们自己。”
“也许串子人生中有嫌弃过桑甜儿的出身,也许桑甜儿有时会嫌弃串子的无能,也许孩子让他们焦头烂额,也许他们背叛过对方,他们哭过笑过对对方生气过,但现在,他们说这一生过得挺好。”小夭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