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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凤宫。
李皇後低头绣着一条丝帕,两刻钟过去,头都未擡一下。
一旁的瑛女官胆战心惊,悄悄瞥了一眼宋徵的脸色。宋徵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瑛女官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皇後娘娘的性子还真是与从前一样分毫未改,竟敢晾着皇帝这麽久,她都紧张得捏了一把汗。
好在宋徵并未生气,待寝殿内只剩下他与李皇後二人,他才站起身,走到李皇後身边坐下,试探着把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李皇後不动声色地继续绣着丝帕。
宋徵讪讪开口道:“绣什麽呢?这样认真。”
李皇後冷冰冰道:“反正不是给你绣的。”
宋徵贴到她脸颊旁,亲了她一口,“无妨。香宜为朕绣的寝衣,朕已贴身穿着了。”
李香宜动作微顿,这才擡起头看了宋徵一眼,“不去春芳阁陪丽嫔,到我这儿来做什麽。”
“还在生朕的气?”宋徵握住她的手,低声下气道,“朕已经解释过,丽嫔的孩子是个意外。谁让你那日非要赶朕出去。朕喝了些酒,回御书房时,恰巧遇见丽嫔来送吃食,不知怎的就……”
“说这些做什麽,我又没怪你。”李香宜放下针线,“你是皇帝,自然要多些女人为你开枝散叶。”
宋徵听了这话,顿时急了:“朕早就不想再要孩子了,有你,有落疏,便够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冷着後宫。上苍不想给朕留下儿子,朕也不想强求。”
李香宜乜着他,淡声道:“那,若丽嫔这一胎是个皇子呢?”
宋徵沉默了。
李香宜自顾自道:“是你亲口对我说,待过了年,就立簌簌为皇太女。”
“朕的确说过,可是……”宋徵语气软了又软,试图与她解释,“可是若能得个皇子承继储君之位,自然更名正言顺些。更何况……”
李香宜冷笑一声:“所以你还是更偏心儿子。”
宋徵慢慢松开了抱她的手,蹙眉道:“事关国本,并非你想的那麽简单。”
李香宜看着他的眼睛:“我只知道,你若不让簌簌做皇太女,她年幼时,你便不该对她那样严苛。她还那样小,就要被你逼着去读那些乏味的史书,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被你逼着去练刀练剑,磨得满手都是血泡……”
李香宜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你说她将来要做皇太女,所以必须承受这些,好,簌簌听了你的,一步一步地熬过来了,可是如今,就因为你有了儿子,她就该理所应当地让步吗?”
宋徵一时哑口无言。
他蹙着眉,低声道:“朕已经在尽力补偿她了。”
李香宜冷笑不语。
宋徵沉默半晌,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昨日宴上,那只乌鸦,你也瞧见了。当时便有不少臣子谏言,道长公主不详。”
李香宜愈发冷笑:“这样的话你也信?”
“方才宫人来报,春芳阁上头聚了好些乌鸦,啼鸣不止。”宋徵疲累地叹了口气,“有臣子上书,此乃上天警示,意在让朕对立储之事三思而後行。朕想着,不如借着此事,请位道行高深的道长卜一卜国运,也好为朕指点迷津。”
若说昨日那只乌鸦只是偶然,那今日之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异象。
宋徵心里实在难安。
李香宜哼了声,不置可否:“这些事我管不着,我只要我的簌簌好好的。”
停顿片刻,李香宜若有所思道:“只是我听闻,秦先生多年前已立誓不再占卜国运。”
“北安能人衆多,会卜算之术的,并非只有秦松玉一人。”
宋徵说着,又朝李香宜贴了过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朕答应你,不会让落疏受委屈。所以今晚……”
李香宜面无表情道:“回你的乾元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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