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没说话,他并不是拘束,只是不喜欢除了宋落疏之外的人瞧他的身子。
方秋早就习惯了晏朝沉默寡言的性子,随手拍了拍晏朝的肩膀,便走到另一侧去了。
伏成已经把身上剥了个干净,拎起水桶朝头上哗啦啦一浇,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凉快!”
他拿起棉巾胡乱擦了擦脸,擡头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晏朝赤。裸的腰腹。
千羽司里的人身上大多都有些疤,这并不稀奇,吸引了伏成目光的,是晏朝侧腰上那片红扑扑的肿印。
不像是打斗时留下的伤,更像是……被戒尺之类的东西抽打过的痕迹。
伏成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惊讶地发现,晏朝胸口的肿痕比腰上还要明显。
伏成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谁能把晏朝欺负成这样?这小子一身的本事,又得郑柏郑易两位将军亲自教导,昨日他和焦安与晏朝交手,被揍得心服口服,看刘副使的意思,今日就该升晏朝为七羽了。
伏成盯着晏朝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凑到晏朝身边压低声音问:“燕兄,你身上……是怎麽弄的?媳妇儿打的?”
这是伏成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
晏朝动作微顿,没有接话。
伏成自顾自道:“我懂燕兄的苦处,我家里的婆娘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动不动就伸手往我身上招呼,好在我皮糙肉厚,她打我就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儿都不疼。”
晏朝更沉默了。
伏成嗓门大,方秋很快就被吸引了过来,待瞧见晏朝身上那些意味不明的痕迹,方秋呼吸顿时沉重起来。
“燕兄,你疼爱媳妇儿没有错,但丶但也不能这麽纵着她呀。这都把你欺负成什麽样子了?”
晏朝擡起脸,一时无言。其实宋落疏罚他时用的力气并不大,他能感觉到,宋落疏是心疼他的。是他的皮肤生得白,身子又过分敏。感,所以宋落疏稍微碰一碰,就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痕迹。
这话自是没法对旁人解释,晏朝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面无表情道:“是我犯了错,殿……夫人罚我,理所应当。”
伏成:……
方秋:……
晏朝低头,看向身上的伤痕。
今日只添了五道新伤。
想了想,他转头问方秋:“方兄,可否借刀一用?”
方秋顺手从脱下的衣物下面扒拉出那柄贴身的短刀,抛给晏朝。
晏朝侧过身,背对着方秋和伏成,在小腹处又划了两道刀口。丝丝血珠渗了出来,他全然不在意般,迅速拢好上裳,用衣袖擦净刀上的血渍,把刀还给方秋。
方秋一脸茫然。
晏朝已经走出了石室,他朝操练场上的刘青山走去,从他手中接过绣着七羽纹饰的玄衣。
*
晌午後,雨渐渐停了。日头影影绰绰地从云层後露出来,洒下斑斓的光晕。
宫婢们忙忙碌碌,侍弄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湿的花草。如意不知从哪儿沾了一身的泥,被晚月抱了回来,放进小盆里洗澡。
“喵——”
如意尖尖地叫着,脏兮兮的小爪子毫不留情地拍上晚月的手背。
宋落疏放下书册,“不用管它,让它出去玩儿吧。”
给如意洗澡这件事往常都是由晏朝来做的,晏朝不在的时候,谁都拿它没办法。
晚月只好把浑身是泥的如意又放了出去。
看书看得有些腻了,宋落疏正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孙美人和淑嫔竟然过来了。
“臣妾冒昧打扰,还请公主莫怪。”孙美人小心翼翼地拿出她昨日刚绣好的香囊,“皇後娘娘怀着身孕,臣妾想尽些心意,就做了只香囊,里面放了些自己配的安神香料。臣妾不知皇後娘娘喜不喜欢这味道,怕冲撞了娘娘,所以想着先让公主帮忙看看。”
宋落疏接过来嗅了嗅,微笑道:“娘娘调香的手艺不错,这香味闻着很是舒服,母後会喜欢的。”
孙美人松了口气。
淑嫔见状,连忙把怀里的纸袋递过去,请宋落疏尝一尝她做的酸果干。
宋落疏喜欢吃甜的,这果干于她而言实在太酸了,但的确生津止渴,听说孕中的人都喜欢吃点酸的,想来母後应该会喜欢的。
宋落疏夸了几句淑嫔的手艺,淑嫔和孙美人脸上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其实她们昨日就想把东西送到永凤宫去的,可听说春芳阁的丽嫔不知给李皇後送了什麽东西,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她们有心想表示对皇後的敬爱,又怕送的东西不合皇後心意,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来了长乐宫。
长公主与李皇後母女情深,应当最了解李皇後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