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棘不知道她跟经济人说了什麽,但能猜出,她们应该是想在杀青後,让片方剪掉原丛荆露脸的镜头,防止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群演,抢掉男主角傅杉寒的风头。
但尹棘太清楚原丛荆的心思。
他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出镜,也根本不是为了什麽做演员的体验感。
他只是想盯着她和傅杉寒演戏。
但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
怎麽可能被原丛荆影响到表演的状态?
她甚至可以将这种不利的局面,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其实尹棘在演戏时,总是在依赖她的情绪记忆,也就是她过去的情感体验。
有的时候,也会临场激起一些生理反应,从而去激发内在的情感能量。
但是更高级别的创造性情感,她还是不能运用得太好,也一直在按梁燕回的教导,进行想象力上的训练。
所以,假如原丛荆不怀好意的盯视,让她觉得紧张,她大可以将这种紧张,转化为少女的春心萌动,和面对暗恋少年时的小鹿乱撞。
这麽一想,原丛荆反到帮了她。
很顺利地拍完几场夜戏。
江澜那头,也亲自跟原丛荆讲解了入镜的注意事项,男人懒懒散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但其实只要他想,学什麽东西都很快,更何况,在这场戏里,也根本不需要他发挥什麽演技。
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喊了A,摄影师已经上了推轨,将镜头对准慢慢走向金鱼摊的尹棘和傅杉寒——
夜风越来越凉,驱散了白日的炎热。
许晴海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玺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个意外,心脏依然跳动得好剧烈,就快要超出负荷,在那个醉醺醺的大叔,将她推挤到快要摔倒後,陈玺及时握住了她的肘弯,带着轻微薄茧的指腹,直接覆上了她手臂的皮肤,少年的骨骼比从前更有力量,他的体温也好高。
“喂。”陈玺歪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往那边的方向指了指,“那儿有个金鱼摊,要去歇会儿吗?”
许晴海掩饰着失控的心跳,尽量自然地说:“好啊,我也很久都没捞过金鱼了。”
陈玺低笑:“可不,谁上高中後,还像小孩一样捞鱼啊。”
少年撩开帘幕,径直往内走。
许晴海跟在他的身後,听见风铃的铁舌在泠泠相撞,叮啷,叮啷,她感觉心脏的深处,也有什麽东西在不停地撞。
金鱼摊的老板很年轻,应该不指着这里的生意赚钱,见有客人来,仍然坐在小马扎上,低头玩手机,眼都没擡,懒散地说:“捞鱼五十块半小时,死鱼也算。”
话说到这儿,年轻老板才擡头,看了他们一眼:“如果把鱼摔到地上,还要加十块。”
陈玺:“……”
许晴海:“……”
陈玺主动付了两个人的钱,坐在许晴海身边时,她小声地说:“回去後,我把钱转给你。”
“算了。”少年摆了下手,眼底显露了淡淡的倦态,“等我妈问你,为什麽我最近总是那麽晚回家,你帮我应付几句就成。”
许晴海点了点头,接过他递她的渔网,脑袋上方的吊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乱飞,她感觉光线格外强烈,眼眶因而发酸。
自从上了高中,虽然两家人依然经常见面,但陈玺和她的交集,却越来越少,他和家里的关系恶化後,她母亲总是向她打听他的状况。
许晴海虽然会帮陈玺遮掩,可其实,她也不知道,陈玺最近,到底在做什麽。
不知道,具体是在什麽时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麽,陈玺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跟她无话不谈,他们没有分到同一班级,见面的次数也有限。
但他张扬肆意,每次在校园出现,总是衆星捧月,遇见她时,也会朝她扬扬下巴。
就像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对他这个竹马,産生了莫名的心思一样。
其实,她也想问问他,你跟邻校校花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许晴海在捞鱼时,还在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将两尾小鱼,困进了网里,刚要将它捞出水面,右手突然一抖,幸而陈玺即刻擡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少年的反应很快,清瘦有力的身体顷刻朝她贴近,盛夏海风般湿润的味道铺天盖地笼罩过来,他轻轻地笑了下,眼角的笑痕干净又明利,说你小心一点啊,惹得她的呼吸又漏了几拍。
金鱼摊的老板似乎很喜欢听音乐,将外置音响的声音调得很大,也就是在陈玺将她的手松开时,恰好放到,林志美的那首《初恋》——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